的時候,我才恍惚想起,數年之前那個小小女童的愛嬌之語。
「母后,我喜歡他!」
「那是徐駙馬的幼弟徐潛……」
原來,上天還是厚待于我了。
在我跌落輾轉于泥濘之地的時候,那個少年像一束光一樣,帶給了我希望。
66 番外 徐昂
很早的時候,我就知道京城里有個人喜歡別我的風頭。
我喜歡的戲子,她第二天就把人家請去家里搭臺子。我喜歡吃的酒菜,她過不了幾日就也包場,一飽口福。我讓人定制的綢緞衣料,好容易該交貨了,商家苦著臉給我道歉。
「徐公子,這……陳姑娘她使了三倍的銀子,我們實在是沒辦法……」
行吧行吧,看在此人是個乳臭未干的毛丫頭的份上,我大人有大量,不與她計較。
可是春風樓的花魁也與我爭搶,這是怎麼回事?!
你不是個姑娘嗎?還有姑娘包花魁的嗎?還有沒有天理了!
我把心一橫,打算夜探陳府,把這個專門跟我對著干的小紈绔好好收拾一頓。
讓她知道,京城惡霸,我徐昂稱第二,沒人敢說第一。
我夜行衣都換好了,就差出門了。
徐家的老管家卻佝僂著身子,顫巍巍地沖我跑過來,「公,公子,您的叔叔回來了!」
我徐昂在大梁,哪有什麼叔叔?
莫不是騙子,訛到我小爺我頭上了?
我半信半疑地去花廳迎客。看到此人的第一眼,我心里便是一沉。
此人眉眼之間與我頗有三五分相似,但最讓我憂懼的,莫過于他的眼神。
看起來是如沐春風般的溫潤內斂,可是那里面分明蘊含著一把鋒利的劍,仿佛只等著敵人露出破綻,便能夠一擊即中。
我本能地對他有些戒備,只覺得此人頗有不凡。
他卻拿出了我徐家兒郎皆有的護身符,用以證明身份。
「當年爾父意外身故,牽連徐家在南方滿門親眷皆受貶謫,我當時年幼,躲避到師門,逃過一劫……」
夜深人靜,四下無人,他一字一句地將徐家秘密告知于我,并試圖從我的神色之中判斷,徐家與南晉朝堂的千絲萬縷,我到底知道多少。
我揚起一抹沒心沒肺的笑,「是嗎?那我該叫你聲叔叔了?可是眼看著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,叫叔叔是不是把你叫老了?」
他眼神一冷,手里攥的那護身符越來越緊。
「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,也什麼都不關心?」
「我知道啊,我關心啊,我說小叔叔,您遠道而來,我請您喝個花酒如何呀?」
容潛顯然是動了氣,他收回玉佩,緩緩開口,寒氣凜然,「我徐家祖訓,男子不得流連煙花之地,今日我便替長兄教訓于你,你自去跪祠堂吧!」
得,來了尊大佛。
我有些不情愿地將身上的夜行衣扯下來,嘟囔,「陳家小丫頭,就算你運氣好,小爺我今兒要去跪祖宗,不能找你算賬了——」
祠堂的大門在我身后轟然關閉。
我盤腿就地而坐,兩手托著腮,看著地面上斑駁的月亮的影子,慢悠悠地嘆了口氣。
父母身故雖是意外,可他們卻也為我留下了遺訓。
洋洋灑灑幾千字的遺訓總結一下就是,命我不得去找南晉那個暴戾無常的舅舅復仇。一切恩怨,都不及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。
可是如今容潛回來了,他又是打的什麼主意呢?
在祠堂里苦思了一宿,我也有了決斷。一動不如一靜,暫且裝傻充愣,看一看這位小叔叔,究竟有幾分本事?
我每天吊兒郎地當應對容潛的一板一眼。
他天天對著我,說得最多的幾個詞就是:
「荒唐。」
「胡鬧!」
「唉!」
唔,他還帶回了一個小嬸嬸?
這姑娘的面龐,怎麼與我娘有三五分相似呢?本來也想冷言冷語忽悠她呢,可是看著這張臉,真的是不忍心啊。
嗯,容潛要給我娶個媳婦?
可以,小爺快二十了,給我提親的人至今一個也沒有,都被我玩世不恭的態度給嚇著了。我就不信滿京城你能找到愿意嫁我的人。
竟然,竟然說成了?還要我娶陳家的女兒?
這不是我小對頭嗎?也……也可以,娶她回了家,我就不信她還能跟我對著干。
我確實想不到,蓋頭一掀開,這丫頭長得竟還有些好看。
但她是容潛做主給我娶的,會不會也有什麼計謀呢?最好是能想個什麼借口,讓她別老纏著我——
于是,我喝完交杯酒,就輕描淡寫說:「那個,娘子啊,有件事情我要提前給你講一下。我喜歡別人,不喜歡你,娶你只是為了應付長輩——」
萬萬想不到,這姑娘馬上就咧嘴笑了,「真的,說說是誰,我幫你追!」
不,不按套路出牌啊。那我干脆給她出個難題好了。
「追不到的。」
「能不能有點信心啊!」
「不能。」
「到底是誰。」
「是……我的小嬸嬸。」
那姑娘果然被噎住了,可是她若有所思地吃了半天的花生桂圓,突然非常鄭重其事地對我講:「我喜歡你的小叔叔,你喜歡你的小嬸嬸,看來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。
」
這是什麼邏輯?
我被這姑娘新奇的想法鬧得哭笑不得,可她卻揚起一抹狡黠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