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容潛皺了皺眉,對我爹道:「師伯,不然,我們再給他倆多留點銀子吧……」
「別看不起人啊。」我急了,「我們倆很機靈的!」
徐昂卻笑嘻嘻地將我攬住,對容潛笑道:「小叔叔都替我娶了媳婦了,要是養不好她,那我豈不是太沒本事啦?您放心去吧!」
他對著阿蘿,似是有意,似是無意道:「從東海給我帶個小嬸嬸回來,那是再好不過了。」
我正想罵徐昂不會說話,萬一阿蘿聽見了難過怎麼辦呢,轉念一想,阿蘿已經全都不記得了,提一句也無妨——可是下一瞬,我就愣住了。
阿蘿柔柔的眼睛里,分明閃過了一點點的淚光。
那不是這幾天驕橫的阿蘿的眼神,這是那個柔弱無助的阿蘿的眼神!
「阿蘿你是不是……」
我想跟她確認,可我又不敢說。阿蘿卻拎起了自己的行囊,豪氣萬丈地說:「你們幾個太啰唆,我先行一步!」
說著,竟是頭也不回,往驛館外面走。
容潛向著她離去的方向略看了一看,也對著我爹道:「師伯,咱們也走吧?」
我爹嘆了口氣,上前一步,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,又拍拍我腦袋,正色道:「這回是真的要做個大人了,知道不知道?」
「知道。」
「徐昂要是待你不好,就揍他,知道不知道?」
「知道。」
「要是想爹爹了,就去海上找爹爹,知道……不知道?」
我爹的眼睛里已經濕答答的了,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。我趕緊摟住他,安慰道:「知道知道,都知道,我會揍徐昂的,我會給他做飯吃的,我也會……我也會想你們的。」
我爹拿手絹擦了擦眼睛,抽抽搭搭地跟在容潛后面離開了。
三個人都走遠了。
驛館的小院子里只剩下了我與徐昂。
我的相公,他咬著我爹給我們準備的煎餅早餐,美滋滋地許諾,「娘子,我們也動身去龍首山吧!」
「路上,我們可以繼續玩。」
「你給我許的愿望……吃南歸樓的醉蟹、喝綴錦樓的荔枝酒,我每個都記得呢!」
「娘子你放心,每一個愿望,相公都會帶你去吃的。」
「現在你別哭了……越哭越丑呀。」
這個小惡霸又在說我丑!
「……而且你再哭的話,煎餅就被吃光了。」
又說我丑,又吃我的煎餅,天底下還有更可惡的夫君嗎!
我含著淚笑了,我一邊擰徐昂的腮幫子,一邊把他嘴里的煎餅搶下來,怒道:「胡!說!八!道!難道你不知道嗎,徐昂娶回家的娘子,天!下!最!美!」
65 番外 阿蘿
我出生的時候,還是南晉的十一公主。
我母妃在生下我不久便病逝了,我被接到了皇后膝下撫養。
皇后并沒有親生的公主,她待我視如己出,一時之間,我是南晉后宮中,身份最顯赫、容貌最出挑的一個公主。
皇后很溫柔,我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時,她就常常攬著我的肩膀,指點著我們南晉最優秀的兒郎給我看。
「阿蘿你看,那是永泰長公主的兒子,是不是眉清目秀的,很耐看呀?」
「還有那個,他作詩極好……」
我每個都不喜歡,我指著人群里一個瘦削蒼白的少年,直笑,「母后,我喜歡他!」
皇后定睛去看了看,笑著搖頭,「那是徐駙馬的幼弟徐潛,要想配我們阿蘿,還需歷練歷練。」
哦,這樣。我懵懵懂懂,也不去反駁,也不去同意。
可是幾乎是朝夕之間,我尊貴的身份突然就變為了笑話。
我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,梁國的皇帝出兵,兵臨京城,國破家亡,死傷無數。
父皇帶著我和其他兄弟姐妹逃了出來。
母后,卻永遠留在了那座搖搖欲墜的宮廷里。
逃難的這一路,我們顛沛流離,漂泊不定。我們幾位姐妹,原本嬌生慣養,現下有幾個吃不得苦,已經病倒了。
父親的眼神在我們幾個女孩子身上逡巡,那種算計,那種陰毒,讓人不寒而栗。
我們幾個里邊,年紀最大的是二姐。
父皇把二姐送給了永州城的將軍,城門因此大開,將我們這幾百人的殘將收留了。
永州城破,父皇繼續南遷,這一次被送人的,是三姐。
我敏銳地發覺,我們這些女兒,已經變為了父皇茍且偷安的砝碼。
終于……輪到我了。
我才十四歲,遠遠不到出嫁的年齡……可是父皇身邊,已經沒有更合適的女兒可以贈送了。
我不愿意去回憶我被送了幾次——我曾經引以為傲的美貌,現在變成了詛咒。
眾人都可以把玩欣賞,并且互相轉贈的詛咒。
最后一次,是父皇要將我送給一個六十五歲的富商,用以換取十萬兩銀子的軍餉。
我已經厭倦了。
嫁衣是血紅的。不,這不是嫁衣,這是父皇收買人心的遮羞布而已。
我將它一條一條裁開。
系緊。
然后,投到了梁上。
在我站到那條絲滑又柔韌的綢帶之前的那一瞬間,我的房間門被誰撞開了。
那個白衣服的少年,滿頭冷汗,喘著粗氣,道:「公主,請勿自輕……」
我歪著頭看他——他長得真好看——笑道:「這不是自輕,這是自我了斷。
」
他看著我,神情十分不忍,「要怎麼樣,您才能愿意活下去呢?」
「想讓我不死啊,那你娶我啊!」
我只是隨口這樣說了,想把他打發掉,可是我萬萬想不到,這個少年把我怪誕的話語當了真……當父皇座下第四任金吾衛上將軍容坤的嫡傳弟子容潛,求娶我這位「十一公主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