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奕安知道我要走將近一月,很是不高興了幾天。
直到我說要給他帶老家的艾草熏制的青團丸子,他才勉強同意。
「辦完事就早去早回,記住你說的話。」
沈奕安立在院門前背手叮囑。
我則背著小包,歡快地朝他揮手作別。
府外很是熱鬧,直覺與每次出府采辦都不一樣。
城外更是熱鬧,一派農忙景象。
我像只逃出牢籠的小鳥,歡快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家那一刻。
多年未見的母親,見到我摔了瓷盆,滿臉驚恐。
「你怎麼回來了?可是做得不好,被主家趕了回來?」
我還沒來得及回話。
母親拍著大腿哎喲叫起來:「這可如何是好?」
我心情復雜,回家的喜悅會沖淡。
哥哥出門見是我,拉住了母親,將我讓進了屋里。
以前屋里兩間破茅草屋已經換成了簇新的泥瓦房,家里靠墻添置了漆紅柏木大柜。
爹娘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,讓我讓到炕上坐。
哥哥新娶的嫂嫂也誠惶誠恐地看著我,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。
我突然間笑了。
「都坐啊!怎麼倒像是你們來我家做客似的。」
我反客為主,叫爹娘坐,牽著嫂子安撫。
我告訴他們并不是被主家辭退,相反,是主家看我干活盡職盡責,許假讓我回家探親。
母親謹慎地笑起來,拉著我的手贊我出落得好。
又說我耳朵上掛的珍珠墜子大,比王管事婆娘家的還要大。
我笑笑,由著她夸我,卻沒有把包里揣回來的更大的珍珠拿出來。
第二日,我又在家里住了一日。
鄰里知道我回來了,多的是人提了雞蛋野味,將女孩子拎到我面前,叫我相看。
想托我的路子進府當差。
我笑笑一應拒了。
為此還得了好些白眼兒,說我如今發達忘本了。
我卻渾不在意了。
10
第三日我就借口假期結束走了。
臨走時,母親追出來,給我塞了十顆煮雞蛋。
她抹著眼淚說記得我愛吃,抱著我說不舍,卻叫我在府里好好當差。
我看著懷里的煮雞蛋,很想說,我已經不是九歲的我了。
我不需要煮雞蛋,更不需要她的擁抱。
京郊運河。
船老大王魚眼三年前將魚賣到沈府,結果卻吃死了人。
為此差點吃了官司。
是我找到證據,原不過是后院女人齷齪的齷齪勾當,才還了他清白。
后來,沈奕安愛海貨,我總讓王魚眼幫忙夾帶,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。
他也一直當我是救命恩人。
我找到他的時候,他正準備出海,聽聞我正在休假。
「左右來回不過時日路程,青姑娘要不要跟去看看?這個季節,窩了一冬的海貨肥著呢,沿途打魚垂釣,到地方再賣了換錢,很是有一番樂趣。」
我聽了止不住地心動。
「十日真的能回?」
「我王魚眼用性命擔保。」
我決定去。
去看看京城外,沈奕安口中外面的世界。
大船出海的日子,風平浪靜,烈日高懸。
我的心情如脫韁的野馬,從未有過地自由奔放。
這一船,除船老大王魚眼外還有十數個伙計,一個做飯的四十歲婦人,陳婆。
船上的伙計都很隨和,大家都跟著王魚眼叫我「青姑娘」。陳婆不是很健談,總是笑,卻能依照著我的喜好做很美味的海鮮。
船上的日子自由如風。
風和日麗的時候,大家垂釣打海貨,天南地北地講故事,再也沒了內宅的爾虞我詐。
天氣不好的時候,大家擰成一股繩,掌舵瞭望,眾志成城將船駛出陰霾。
靠岸的時候,我也會跟著大家將海貨拎到岸邊去賣,每一分收獲都是快樂的。
王魚眼說,這一帶還算不上海,真正到了海上,那風景才壯觀呢。
自此,我又多了一個一定要去海上看看的愿望。
船行五日,終于到了目的地。
這是沿海的一個小縣城,空氣里都是海風的味道。
有金發碧眼的人穿行在鬧市。
這里的屋頂比京城的尖,我最喜歡的是這里每日時不時落下的綿綿細雨。
幾乎沒有猶豫,我就決定,將來出府后我要來此定居。
為此,我決定在這里買一個小宅子。
王魚眼聽了我的計劃,托了相熟的人,買到了一處四合院。不大,屋主留了原本的家具,很是溫馨,院子里有櫻桃樹,很是雅致。
唯一波折的是回去的時候起了大風,湖面掀翻的巨浪像吃人的怪獸,全船人差點交代在風暴里。
第一次,我體會到了,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真的是太過渺小。
11
回到府里,春芽一臉焦急。
「我的好青荷,這麼多天,你去哪兒了?」
「我回家了啊。」
春芽道:
「公子派人去你家尋你了,沒找到,人都快急瘋了。
「今日再沒消息,就要去報官了。」
「呃……」
我好像低估了沈奕安對我的執著。
正說著話,沈奕安一陣風似的步了進來,多日不見,他好像神情憔悴。
見面就抬起臂膀,將我摟在了懷中。
我踮著腳才能勉強窩在他臂彎里。
春芽識趣地出去帶上了房門。
脖子里傳來溫熱,一陣酥癢,我抬起手,不知該放在他寬闊的后背,還是肩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