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九歲進府,之后到了沈奕安身邊。
每日,他醒我已醒,他睡我未睡。
吃的是剩飯,喝的是冷茶。
所有人都贊我有福氣,能得世子青眼有加。
就連世子都問,青荷啊青荷,如何才能讓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?
我自是巧言,別說一輩子,我青荷下三代,肯定都是要伺候世子的呀。
沈奕安被我哄得眉開眼笑。
卻在我出府后,瘋狂壓抑。
「楚青荷,你就是個騙子!」
1
九歲時,爹爹托人將我賣進了沈家做丫鬟。
什麼都不懂,被分在了洗衣房。
冬日,井水刺骨,十指生瘡。
卻因沒洗干凈被褥,被管事的媽媽掐著脖子摁在水桶里醒腦。
著了涼,生了一場大病。
我怕死在洗衣房,索性將半年攢的幾十個銅板,一股腦兒送給了管事趙媽媽。
趙媽媽問我何不恨她,反而給她送錢。
我腦子燒得迷迷糊糊。
「活人才能生恨,人死了還恨什麼。」
趙媽媽見我小小年紀,人卻通透,收了錢,給我灌了三碗湯藥。
病好后,我就跟在趙媽媽手底下做活,日子輕快了起來。
十歲那年,后院要從洗衣房提兩個灑掃院子的女婢。
趙媽媽舉薦了我,不為別的,只因我說以后月錢兩成歸她買酒喝。
灑掃園子雖清苦,要早起,可好歹不用碰井水,手算是保了下來。
一掃就是一年多,從園子里掃到了大夫人院子里。
十一歲那年,陳小娘院子里的春杏塞我一角碎銀,叫我幫她通風報信,老爺何時回內院。
我看不慣陳小娘逢高踩低的做派,將那角碎銀扔在地上,用掃把掃出了大門外。
陳小娘大概是忘了,冬日大雪連天,園子里的雪來不及清掃。她非要踏雪迎春,摔了一跤,特意將我叫過去,叫人打了我兩巴掌。至今我右耳還間歇性耳鳴。
我又怎會收她的破銀子。
沒想到這事被大夫人知道了,大夫人將我叫進去,賞了我一根銀釵,升了三等丫鬟。
三等丫鬟好啊,有屋住有花戴。
夫人心情好了,還會賞賜些吃不了的糕點瓜果,我月銀也多了起來。
后來,因著我在家做過飯,就成了小廚房幫工,幫工干得好,又升了二等丫頭。
這一年我十五,府里的大公子沈奕安十七,中了二甲四十八名。
夫人甚喜,擴了院子,見我出落得好,撥了我去公子院里伺候。
因是夫人賞的,沈奕安提拔我管了小廚房。
沈奕安少年老成,雖溫文爾雅,卻并不好伺候。
他萬事都言好,卻萬事不上心。
從不懲罰下人,可院子里每個人都戰戰兢兢。
后來我在吃食上發現了他的些許小癖好。
比如,今日心情好,青芥吃得多。
今日低氣壓,肉食見底快。
而且他的飯量,粥米皆有變化。
我將這些小變化繪制成冊,久而久之,掌握了公子院里的晴雨表。
早飯過后,我會提醒屋內伺候的丫鬟該不該躲遠些。
久而久之,沈奕安也察覺了,我被調到了屋里,伺候他吃飯。
他那點起起伏伏的心情總能在我的美食下漸漸鋪平。
又過了一年,我就升成了沈奕安屋里的大丫鬟。
每日,他醒我已醒,他睡我未睡。
我任勞任怨,步步驚心。
只為爬到月銀的巔峰。
當然,還有最重要的一條,我對沈奕安絕無二心。
因為我明白,在這府里,最忌吃里爬外。
在沈奕安心里,最喜安靜乖巧。
我的乖巧顯然得了沈奕安賞識,他放任我為他鞍前馬后。
閑暇時教我算術記賬。
他名下的產業皆由我打理。
我是他養起來的舟,亦是他磨鋒利的劍。
沈奕安總盼著我獨當一面。
卻不知,我的心也被他帶野了。
我總想去他說的北疆南水一看,五岳巔峰一覽。
我也想去那田耕地頭、名城古都逛逛。
以前我只想攢夠了錢回家。
如今我卻向往云端的自由自在。
所有人都贊我有福氣,能得世子青眼有加。
可我的心卻如同種子萌芽。
過夠了吃剩飯喝冷茶的日子,越來越想離開沈府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可這些,沈奕安全然不知。
他只會在茶余飯后,視線隨著我忙東忙西。
然后修長的腿搭在云凳上,叫我過去幫他倒茶。
我倒了,他捏著不喝,反問我。
「青荷啊青荷,如何才能讓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?」
我內心深吸一口氣,面子上卻不顯。
「別說一輩子,青荷下三代,肯定都是要伺候世子的呀。」
我巧言,如果我能有下三代的話。
沈奕安被我哄得挑眉輕咳。
清冷冷的人也有了笑模樣。
我清楚地看見他透紅的耳垂,滾動的喉結。
呀呀呀!這樣的公子也不知以后會便宜了哪家小姐。
誰看見都得為之瘋狂。
可是,我卻等不到那一天了。
畢竟,這里不是我的歸宿。
2
大夫人喊我去回話。
我到了,她卻又不愿意見我。
只讓我立在廊下等。
這一等就等到了華燈初上。
屋里的丫鬟婆子進去了又出,我人桿子杵著礙事,腳步是挪了又挪。
小丫鬟躲在角落里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。
紅暈就悄悄爬上了臉頰,臊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