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回宮后我常常睡不安穩,偶爾還會夢見江漪,都是不好的事。如今躲在他懷中,我前所未有地放松,很快睡去。
宅院并沒有別人,我甚至不知道它在哪兒,每天睜眼是江漪,閉眼也是江漪。他從外面買回藥,煎熟了給我喝。起初,他總用復雜的目光看我的肚子,某日我胃口不佳,他便脫口罵道:「小崽子,真不讓人省心。」
有一瞬間,我竟升起一絲愧疚,江漪那麼好,這對他不公平。
這樣平和的日子,讓我生出一種錯覺,仿佛我可以永遠跟他過下去。
做一對尋常夫妻,生兒育女。
可那一天,終將會到來。
定親宴前夜,我在睡夢中被他晃醒,江漪一身黑衣,著裝簡練。
「阿姐,我會讓他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。」江漪信誓旦旦向我許諾,「江山我來替你守,你只管高枕無憂。」
我抓住江漪:「要走了嗎?」
他替我掃開額前的碎發,親了親:「把匕首帶好,要委屈阿姐了。」
我被帶入馬車,聽著車轱轆壓過石板路,慢慢停了,「朝廷搜查逆黨,把簾子打開。」
「咱們江大人的馬車你們也敢搜?」
「大人恕罪,賢妃娘娘遭賊所擄,上頭命我們嚴查。」
「怎麼了?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,我一抖,發現是兄長。
「稟大人,是江大人的車。」
兄長問:「夜間宵禁,你難道不知規矩?」
江漪答:「與宋姑娘游湖,誤了時辰,兄長多加擔待。」
少頃,窗簾突然被人用劍挑開。
兄長的臉出現在窗口,他看見我,并無任何詫異,只是警告地看了江漪一眼,撤開:「放行。」
我想問江漪,他示意我不要出聲,馬車一路通暢無阻入了江府舊宅。
我忍不住問:「兄長也知道你……」
「沒錯。」江漪避開我的目光,「明日定親宴,阿姐要吃一些苦,你別怕。」
「聲兒呢?」
江漪沉吟一番:「盛杭尋了個錯處,下獄了。如今秦家被人看管起來,只有兄長能隨意行走。」
盛杭多疑,一旦有風吹草動,秦家兩個兄弟外加一個江漪,他必要拿住一個。
說到底,他還是拿我們當棋子。
次日,定親宴辦在江府。
我聽著外面鞭炮齊鳴,眼前恍然,今日盛杭有備而來,江漪他們能否成功尚未可知。
窗前驀地閃過一道黑影,門被打開。
一黑衣人踏月而來。
「賢妃,有一事要與你商議,若想讓江漪活,便答應我。」
……
酉時華燈初上,圣駕如期而至。
在一片和樂氛圍中,城南的牢獄上空,橘紅色星火驟然炸開,剎那天地動蕩。這一年夏,第二場大火自城南飛快燃起,有如燎原之勢,頃刻彌漫四野。
盛杭穩坐廳堂,仿若未查。
酉時末,秦聲被救出,率軍與貴妃娘家打了個照面,兩隊人馬打得難舍難分。
處于斗爭中心的江家舊宅,平和歡樂。
只是宋小姐逃了,屏風后的人換成了我。
我手心出了汗,閉眼靜待。
要拿住盛杭,城內先拿貴妃母族,皇后所屬的清河宋氏因江漪這一層關系,不敢輕舉妄動。甚至如今,清河宋氏與我們秦家都在一條船上。秦聲被救出來,便是大哥的態度,也是秦家的態度。
在外,要堵住進京救駕的藩王,這是重中之重。
「宋氏回禮。」
禮儀官的唱喝傳來。
大門被人猛然踢開:「別忙著回禮,先看看里面坐著人是誰!」
聽到來人聲音,我心一沉,不是秦家的任何一個,那便是進京的藩王,計劃有變。
江漪修長的身影透過屏風傳來:「禹王殿下,江某今日與宋姑娘定親,不帶賀禮,也別砸場子。」
禹王冷哼一聲:「宋姑娘被我軍所救,試問你從哪里找來的宋姑娘?真當清河宋氏好糊弄,由著你移花接木,誆騙眾人!」
室內鴉雀無聲。
半晌,一隊鐵甲侍衛向我走來。
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,千鈞一發之際,一把匕首橫在我脖子上,一腳踹翻屏風:「我看誰敢動!」
我聽見慕瑾的聲音,下意識扭頭看他,那張臉如今毀了大半,幽森可怖。
「盛杭!你滅我全族,今日我百倍奉還!」
沒了屏風的阻隔,我終于看清了外面的場景。
盛杭坐在主位,沉著臉。
江漪一身華服,燭火熒熒,襯得他面如冠玉。
現如今,他一雙黑眸壓抑沉寂:「你想要什麼?」
「放了我父王!」
盛杭嗤笑一聲:「你以為拿她要挾朕,能得償所愿?」
「你可以不答應,有她在,秦氏只能聽我號令。別指望貴妃丞相能幫你,他們如今自顧不暇,沒人救得了你。」
當日慕瑾由丞相府秘密監斬,現在人卻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,盛杭哪肯再信他們。
「朕還年盛,不差她一個。」盛杭不疾不徐地起身,走到禹王身邊,「小四,別怪朕——」
他的話戛然而止,禹王動手只在電光石火之間,盛杭轉身,后背露出一把血淋淋的匕首。
他只來得及吐出只言片語,便無力地倒下去。
在位十幾年,最終被自己的親兄弟背叛,只怕連他自己都想不到吧。
慕瑾并未放手,道:「江漪,答應我的事,該兌現了。」
禹王說:「不可能,放你們走,等于放虎歸山。
」
「聽他的。」江漪打斷禹王。
「賀君繁!你拎清楚!她只是個女人!你將來要做皇帝,還缺女人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