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姐心思敏捷,難道就沒想過鳥盡弓藏的那日嗎?盛杭看似專情,實則陰狠,難道真等他去母留子那日,阿姐才死心?」
「盛杭死了,我腹中便是盛家唯一的血脈,你如何保證我不會成為被權勢操縱的傀儡?」我咄咄逼人,語速極快。
「我來保!」江漪咬牙切齒道,「你在一日,我便保你一日!」
「江漪,我在其位,不敢信任何人,盛杭不信,你,我也不信。你和秦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,你失敗了,秦家要給你陪葬!別怪我阻你!」
江漪對月起誓:「我以賀氏祖先發誓,若我負你,九泉之下,先祖死不瞑目!」
「賀君繁!你好大的膽子!」黑暗中,傳來一女子的怒喝,「你失了智,竟敢為兒女私情侮辱列祖列宗!」
一柄小刀飛射而出,江漪眼疾手快地抱住我,躲到旁邊,小刀擦過我發,釘進木頭里。
宸妃滿面怒容。
江漪無視我的掙扎,手緊緊攬著我,喊了句:「長姐。」
宸妃繼續罵道:「爹將你從死人堆里護下,難道就為了看你心慈手軟沒出息的樣子?」
江漪將我往后一推,隔在中間,「有她,我們才有活路。」
「我不要活路,我只要盛杭死。」說完扔給江漪一把刀,「你將她殺了,一了百了。賀家沒有后代,他也別想有。」
「不可能。」江漪拒不退讓,「她由我護著,誰也不許動。」
宸妃恨得咬牙:「不成器的東西!」
「宸妃娘娘,國不可一日無主,賀家是外姓,江山易主勢必會掀起動蕩,到時民不聊生,賀家便是天下的罪人,我想老將軍也不愿意看到如此局面。」為求自保,我不得不出聲,不然今日怕是走不出這扇門。
宸妃冷冷看我一眼:「別以為賀君繁護著你,就什麼都不怕了。」
「若她懷了我的孩子呢?」江漪突然出聲。
「你說什麼?」
面對宸妃的質疑,江漪面不改色道:「我的,孩子。」
就連我也覺得他瘋了。
「你的侄子,此刻正在她腹中,長姐,你若狠得下心殺了,我不攔著。」
「賀君繁!你個孽障!」宸妃突然動手打了江漪一巴掌。
江漪舔了舔唇,露出一副任人處置的模樣,「我的種,如何?她死,我便不活了。」
遠處的火苗漸漸熄滅,時辰不早,宮人四散,宸妃瞪了我一眼:「管好你的嘴,若敢亂說,本宮拉你陪葬。」
說完匆匆離去。
四周重新歸于寂靜,我撲通亂跳的心趨于平靜,扭頭與江漪對視:「我沒想到你能瘋成這樣。」
「是啊,我也沒想到。」他眼神最終落到我的小腹上,「跟我回去。」
「賀公子——」
「錯了,是江漪。」他立即打斷我,拉住我的手,打開了一座密道,「我不是與你商量。」
我當然知道,眼下江漪身邊才是最安全的,一旦離開他的視線,宸妃會立即對我下手。
他帶著我在密道中七拐八繞,我漸漸體力不支,越走越慢,扯扯他:「我走不動了。」
江漪蹲下,拍拍后背:「上來。」
「我肚子……」
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,江漪突然動作迅速地將我攔腰抱起:「麻煩。」
嘴上這麼說,腳步卻并未放緩,最終我們從一個院子的假山之后出來,院落中靜悄悄的,似乎無人居住。
江漪輕車熟路地將我抱進房間,窗外林風簌簌,皓月當空。
他出去打了盆水來,放在我面前,擰干手帕替我擦臉。
「我自己來。」
「別動。」江漪躲開我的手,「阿姐坐著便是。
」
「我不是你的阿姐。」
他專心洗帕子,并不回應。
「喂——」
「阿姐安靜些。」江漪用溫熱的帕子擦過我的臉頰和脖頸,最后停在領口,「你自己擦還是我來替你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什麼為什麼?」
「為什麼喜歡我?」
江漪的手被我按住,只好正視我的目光:「你是第一個待我好的。」
「我待你不好。」
「只是阿姐不覺得罷了。」他說這話的時候,我竟覺得他可憐。
「我對阿聲也一樣。」
「阿姐在夢里也會喊他的名字?會將貼身之物送給他防身?」江漪反問。
「于我而言,那僅僅是尋常待人好的方式。」
江漪在我身邊坐下:「我是賀家最小的孩子,從小除了習武就是習武。母親和姐姐從不過問我身上多了幾處傷,累不累,也從不向著我說話。如果我被欺負了,那便是我不夠強。父兄死后,姐姐便把復仇重任壓在我身上,每日鞭撻我往前跑,只有阿姐關心我傷好得如何,還替我說話。」
「江漪,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能做得。」
「不,沒人了。宋小姐自從窺見我偏執的性子,便想著逃,阿姐真以為,世間還有人如你這般,想著將我從深淵里撈出來嗎?阿姐待我之心,我已知曉。我既然喜歡你,眼里容不下旁人。你放心,不會牽累秦家。若我敗了,阿姐不會。」
瞬間我明白了他想做什麼,他借了江漪的名字和身份,想借定親那日假死造反。
他將匕首交還給我,說:「阿姐收好,若局勢不對,殺了我,保全自己。」
那是我送給他的匕首,我曾叫兄長取回,為何還在他手里?
「兄長他沒取走嗎?」
江漪憐愛地撫摸著匕首:「我說丟了。
」
折騰一夜,我疲憊不已,側躺在小床上。
江漪和衣而臥,躺在外側,好一會兒轉身將我抱住:「別動,睡吧,我抱著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