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心慢慢沉下去,也許,正是江漪的緣故。
「嬤嬤,茲事體大,先按下,管好口風。」
無論如何,我應見江漪一面,再做定論。
這日晚間,盛杭照常來看我。
秦家起勢后,他便來得少了。
「多吃一些,把身子養好才要緊。」盛杭給我夾了一些菜,我強撐著吃了點,便放下筷子。
「怎麼了?」
「臣妾想見兄長。」
盛杭繼續用膳,說:「他忙得很。」
我認真看著他:「皇上,您要防著小四嗎?」
「不是防著,是怕你太累。過幾日江漪定親,你就見到了,急什麼?」
「小四生辰要到了。」
盛杭停下手:「唔……是朕的疏忽。張敬忠,把朕新得的一箱子東珠送來,那些料子也搬來,讓她自己挑。」
椿嬤嬤從旁勸道:「娘娘當初在北邊,日日等將軍回來,落下心病,晚上總也睡不好,昨夜又嚇醒了。問過御醫,若是家人能進宮見見,也許有益。」
盛杭慢慢叩著桌面:「從前秦家無勢,朕縱著你見見兄弟便罷了,如今朝中一雙雙眼睛盯著,但凡參秦家一本,朕保不保?」
我無趣地撥弄著飯菜,低低應道:「臣妾聽皇上的。」
盛杭覷我一眼:「罷了,今日江漪進宮,你有事同他說,原話轉達便是。」
我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,傍晚隨盛杭去了御書房,坐在偏殿靜等。
四周無人,偏殿中空空蕩蕩,我端坐其中,沒過多久,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。
我目光投向門口,一雙黑色紫金靴映入眼簾,隨后是穿一身紫色朝服的江漪,豐神俊朗,只是那雙眼還是萬年不變的波瀾不驚。
我心尖兒抖了抖,見他進室內,俯首行禮:「臣見過娘娘。」
「起來吧。
」
江漪自去一旁落座,離我遠遠的:「娘娘有何吩咐?」
我讓椿嬤嬤奉上點心:「我年少入宮,自母親離世便不曾祭拜。勞煩替我轉交兄長,我生辰那日將此物放于母親墳前。」
江漪應下。
「再者,你好事將近,我特意挑了一物件兒贈與宋姑娘,恭賀覓得良緣。」
江漪臉色更冷了,接過錦盒:「謝娘娘體恤,臣有要事在身,先行告退。」
他轉身離去,生怕多待一秒就惹上麻煩。
倘若江漪有心,看到我贈給宋姑娘的藥瓶,就該明白我的意思。
我垂下眼,嘆了口氣:「乏了,回宮。」
是夜,一簇火苗從宮城的一處角門飛速燃起,火龍瞬間騰飛沖入幽暗暮色。
不久前剛移植的草木付之一炬,火勢迅猛,內官忙作一團。
椿嬤嬤從外面回來,拍拍肩膀上飄落的灰燼:「真是百年難遇,好好的,怎麼就著火了。老奴去問過了,娘娘住得近,不安全,外面落了轎子,去皇后處避一避。」
我剛沐浴過,頭發來不及絞干,隨意搭件披風蓋在頭上便往皇后那邊去了。
如今路邊都是端著水盆匆匆而過的內官,夜色濃暗,椿嬤嬤提心吊膽囑咐內官走慢些。
途經角門,他們突然落下轎輦,不見蹤影。
椿嬤嬤傻了眼,如果我沒記錯,此地處于御花園一角,極其偏僻,往日臉巡邏的侍衛都不愛來此,一墻之隔便是冷宮。
「娘娘,快快下來,老奴護著您走!」
話還沒說完,人撲通一聲暈過去。
我轉身看見暗影處熟悉的身影,攥緊披風:「火是你放的?」
江漪漸漸從暗處走出,月色朦朧落在他的臉上,「你要見我?」
他果然知曉。
我開門見山地問:「宋姑娘可是發現了什麼端倪?為何要害我。」
江漪單手拎起椿嬤嬤,放到角門后面,輕輕一推,關上了小門。
「不清楚,她沒幾日活頭了,阿姐大可放心。」
「你想干什麼?」
江漪輕輕一笑:「娶你。」
我后退一步,離他遠遠的:「江漪,你瘋夠了沒有?」
「阿姐。」
我冷喝一聲:「別叫我阿姐!你娘親改嫁,你我并無任何關系。」
江漪沉默了,半晌,他輕輕抬起腳步,向我走來。
「你干什麼?」
身后是幽暗的湖水,我怕極了,護著微微凸起的小腹,一步步向后躲。
江漪不急不緩:「秦姒,不是你先承認的嗎?你是我的姐姐,你還給我買糖吃。」
「我別有居心!只不過你誤解了!」
我再快,哪有江漪快,企圖逃跑的一瞬間,被他伸手捉住,拉回懷里。
「鬧什麼!」江漪低喝一聲,「你有身子,跑什麼!」
「是,你也知道我有身子,江漪,你多高尚,連盛杭的孩子都能接受?為此……為此不惜縱火,不惜殺人!」
江漪捏住我的下巴,冷氣森森地說:「即便沒你,火照放,人照殺。盛杭他欠我的!與你何干!倒是這個孩子,我忍得真是好辛苦啊,你該慶幸他托生在你的肚子里,否則別想睜眼看太陽!」
我震驚了。
江漪到底說了什麼?
他冷笑一聲:「沒錯,阿姐聰慧,難道不知我的意思?我干的是抄家滅族的事,如今也不瞞你了。」
我渾身如墮冰窖:「江漪,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?」
「知道。阿姐一心想讓秦家榮寵加身,可曾知道當年盛杭對我家做了什麼?」江漪臉隱在暗處,眼神陰鷙,「我親姐入宮后,沒多久父兄便被派上戰場,后因功高蓋主,被細作設計陣亡。
我從死人堆里爬出,匿名改姓輾轉回京,就是為了將來某一日將盛杭斬于劍下,報滅族之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