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剛爬上岸,就連滾帶爬地喊:「勝了!勝了!幾位將軍安好,托小的回來報信!」
我心底終于松了口氣,一把抓住他,問:「江漪呢?」
小兵一臉茫然:「誰?」
我心里咯噔一聲,按理說,江漪贏了,不該跟他們匯合嗎?他竟不知此事?
還是說,他……
我松開他,心不在焉地說:「去見皇上吧。」
椿嬤嬤勸我:「美人,您等到消息,該回了。」
我搖搖頭:「沒呢……再等等……」
然而等了好幾個時辰,都沒等到第二個人。
椿嬤嬤似乎知道我的心思,嘆了口氣:「美人,小公子到底是外姓,美人的親兄弟將功勞握在手里,您何必在意他呢。」
她點醒了我,此刻站在河邊繼續等屬實不正常,是我大意了。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,褪下濕漉漉的鞋襪,抱腿坐在床邊取暖。
罷了。
就當那小崽子不懂事。
好大喜功,有了功勞便什麼都忘了。
第一天,我如此說服自己,第二天,我如此說服自己,到了第五天,兄長和秦聲回來了,半個月,班師回朝。
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在夢里夢見江漪血淋淋地泡在河水里,跟我說冷。
臨走前夜,窗外雨勢瓢潑,電閃雷鳴。
我再次陷入夢魘,看見江漪的尸體泡在河里,胸膛上插著那把我送他的匕首。
我沿著河水奔跑,想伸手抓住他,最后走投無路,縱身一跳投入河水,終于將他抓住。
「江漪。」我喊出聲。
驀地觸及皮膚,鮮活炙熱。
「阿姐,我在。」
我豁然睜眼,看見江漪憔悴的臉,瘦了一些,棱角越發分明。
這次是活生生的人了。
我怔了一會兒,突然坐起身,抱住他哭了:「江漪……你去哪兒了?我找不到你……」
他精瘦的腰身被我死死抱著,嗓音沙啞:「對不起阿姐……我差點死了。」
這話說得我心里一揪:「我不敢問他們……我求求你回來吧。江漪,你回來。」
「阿姐,我在呢,我回來了。」他一聲聲安慰著我,語氣溫柔。
果然只有夢里才會這樣。
我閉著眼,任淚水淌下來:「為什麼你沒有早點娶我?」
「如果知道有阿姐這樣的女子,我一開始就去秦府提親,絕不叫你落入他人之手。」
我哭得很傷心:「你在哪兒啊……我明天就要走了,我會找到你,給你立碑。」
江漪氣息一滯,掰住我的肩膀拉開距離:「阿姐,看清楚,這不是夢。」
他的力氣很大,捏得我發疼,我眼神茫然,夢魘中漸漸闖入一雙明亮的眼眸,腦海漸漸清晰,江漪的溫度終于拉回我的神志。
他回來了。
我抱著他,說了些胡話。
一種羞臊和憤怒油然而生。
啪!
我狠狠給了他一巴掌。
江漪被打偏了頭,茫然詢問:「阿姐?」
我氣得渾身發抖,顧不得心疼江漪憔悴的臉,破口大罵:「玩弄我很有意思?你干什麼去了?半個月的時間,就是爬都爬回來了!你干脆晚幾日,等著給我收尸!」
「阿姐!」江漪一把抱住我,眼神晶亮,「阿姐心疼我了?」
「滾!」我掙了兩下,沒掙開,干脆扭過頭不看他。
「不滾!阿姐方才說的話,我都記下了。」
「夢話而已,豈可當真!況且我也不是對你說的。」
「剛才我聽見你喊我名字了。」
他堵得我沒了脾氣,抱著我低聲說:「我本想與兄長匯合,在路上遭到伏擊,險些喪命。還是阿姐的匕首替我擋了一劫,才逃過一劫。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從此以后,我以身相許。
」
我頭疼欲裂,擋住他的話:「放開我,我要睡了,明日你自請圣恩,加官晉爵,我托家中為你物色一門親事。」
「秦姒!」江漪突然提高嗓門,冷聲道,「誰允許你做我的主?」
「難道你想終身不娶?」
江漪突然握住我的手,扯開領口,放在他胸膛上,蓬勃跳動的心臟炙烤著我,此外,更有一道尚未愈合的疤,血跡斑駁。
他不顧疼,將我的皮膚與他傷口相貼:「看清楚了嗎?我只有殺了他們的王,才能靠近你一步。你要我帶著這道疤娶別人?你可知我差點被他們捅成篩子?」
我嘴唇顫抖,瞬間明白了什麼。
「你砸了盛杭準備的船只?」
江漪眼都不眨:「是。」
「江微瀾!你置我秦家的安危于何地!」
他毫無悔改之意:「我既然做了,便有贏的把握。阿姐不用管這些。」
看著江漪自甘步入深淵,我疾言厲色,口不擇言地痛罵:「你為了我,我便要依著你嗎?江漪,你未免自視甚高!你可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得上!」
預想中的震怒、哀痛都沒有,江漪只冷冷一笑:「秦姒,別拿我當小孩子。自父親離世,我早已學會察言觀色,除非你真不喜歡了,否則別想擺脫我。」
「你怎地……怎地如此偏執!」
「阿姐沒看清罷了,我一直如此,你見過餓犬松口,野狼讓糧嗎?你,只能是我的。」
我啞口無言,氣得干脆嘴巴上揚,抱著被子不說話。
江漪松開我,站起身解衣裳:「別鬧了,睡不著我陪你。」
「你瘋了!」
「昏君今日有的忙,阿姐大可放心。」
我緊緊攥住他解衣服的手:「微瀾,我求求你,別這樣。」
江漪手一頓,靜靜盯著我。
我眼眶都紅了:「我不過是殘花敗柳,不值得你這樣。
」
「阿姐在我心里是最干凈的,那昏君妻妾成群,待你更不曾有過真心,他能愛別人,你不能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