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話落,大門砰地從外面被踹開,兩人扭打著滾進來,確切地說,是單方面的毆打。
秦聲被摁在地上,上面的少年發絲微亂,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有三道指甲印兒,眼神冷漠,抬手便握成拳揮向秦聲。
砰!
一聲鈍響,秦聲的鼻血噴涌而出,他臉憋得通紅,大喊:「哥!揍這小癟犢子!」
少年吝于抬眼,仿佛眼前只有一件事:揍秦聲。
秦聲大罵:「江微瀾!我姐是娘娘,你怎敢放肆!」
少年的手一頓,瞬間他緊束的窄腰便挨了秦聲一套繡花拳,臉上又添新傷。
兄長厲喝:「都住手!」
江漪抬手擋住秦聲的拳頭,抬頭,我這才看清他的正臉。
個頭同秦聲差不多,眉眼剛長開一些,雙眼皮,鴉羽低垂,壓住一雙飽含深思的眼,明明是吸引人的五官,卻總是沉著臉,不冷不熱的,膚色是陰冷的白,因劇烈的打斗,臉頰浮現出斑駁的紅暈。
年紀不大,城府卻深。
他一身玄衣,渾身上下無一配飾,往那兒一站,冷冷盯著秦聲:「再動一下試試。」
說話牽動了嘴角的傷口,他皺起眉。
秦聲不甘示弱:「你入宮不來拜見姐姐,還有理了?」
江微瀾眉頭皺得更緊了,明顯不認同他的說法。
我與兄長對視一眼,計劃不變,禁中的差事,還得江漪來當。
我嘆了口氣,隨手撿了幾塊糕點遞給江漪:「我替阿聲賠個不是,既然你來了秦家,我便當你是親弟弟,去擦擦手吃點東西吧。」
江漪站在原地,目光陰沉,半晌才垂下眼,一聲不吭地接過糕點。
「你嘴廢了啊! 不會說謝謝!」秦聲抬腳便踹,被兄長提著領子攔下。
我趁機讓宮人分別帶去別處梳洗。
院中重歸于寂靜,椿嬤嬤招呼眾人清掃宮殿。
兄長嘆了口氣:「時辰不早了,你且在宮中安心,會慢慢好起來的。」
「嗯。」
心中雖有不舍,但分離早習以為常,我擦了擦眼,看兄長領著兩人遠去,心情沉悶地折回室內。
椿嬤嬤走進來,手捧一方小帕:「美人,您瞧……」
里面赫然是我給江漪的糕點,碎成了幾塊,有幾個不大不小的缺口。
椿嬤嬤說:「在小院老鼠洞口發現的,老鼠精明得很,咬了不少。」
我盯著帕子,突然嗤笑一聲。
戒備心挺重。
這是怕我毒死他?
10.
入夜,盛杭來了。
他迎著光亮,在門前站定,抬手貼在我前額上,半晌說:「聽聞你身子大好,怎麼還在風口站著?」
我不著痕跡地躲了下:「沒大好……不宜侍寢……」
盛杭一愣,繼而大笑,捏捏我鼻子:「怎麼?朕就不能為旁的來看你?」
「后宮嬪妃理應為皇家開枝散葉,皇上任重道遠。」
盛杭不聽我講,從張敬忠手上接過大氅:「行了,有氣回屋撒,別叫他們看了笑話。」
我不情愿地被他拉進屋內,余光瞥見椿嬤嬤擔憂的眼神,展顏一笑,算是安撫。
直到關起門,我用了力氣,將手從盛杭手里抽出,悶頭坐在桌子旁。
盛杭似乎早已料到,隨我坐下,一雙眸子沉沉盯著我:「小四。」
這一聲含了警告意味,是為提醒我適可而止。
我瞥了他一眼:「您見江漪了?」
「嗯。」盛杭挽起袖口,凈手后隨手撿了幾個琥珀桃仁慢慢嚼著,沒了下文。
我湊過去,靠近他坐著,目光直視他:「皇上,禁中還缺人嗎?」
盛杭咀嚼的動作慢慢停住,勾起我下巴細細打量,眼神充滿壓迫感:「小四,你只能有朕一個靠山,這不是你要想的事。
」
我攥緊了手,云淡風輕地開口:「江漪把我弟弟打了,您把他要走吧,我們秦家,容不下他。」
江漪算不得秦家人,在盛杭眼里,也算不得我的靠山,且入禁中,伴天子側,半月一歸家,也免得他與阿聲日日齟齬。
盛杭的目光在我臉上打了個來回,眼神詫異,繼而趨于平靜:「江漪是不對。」
我打蛇上棍,嫉惡如仇道:「豈止是不對,他若打死了阿聲,我跟他沒完!」
盛杭嗤笑一聲,支頭看我:「小四,有奸妃的樣子了。」
這事有門。
我借勢倒在他身上,戲謔道:「奸妃只有一個靠山,您寵不寵?」
「寵。」
我用一夜,換了盛杭一個承諾。
天明他上朝時,我還縮在被子里,「您去吧,小四起不來。」
他心情頗好,無奈笑罵:「瞧把你慣的。」
倒也沒用我,在外間把張敬忠喚進來,梳洗過后,便出門了。
我睡到日上三竿,懶散起床,連發髻都未梳,赤腳在殿里閑逛。
椿嬤嬤進來時,嚇了一跳,埋怨我:「美人起了怎麼不知會老奴一聲?天涼,當心病體。」
我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梳子,對著窗外有些綠意的梅樹出了神,不知為何,我腦海中總也浮現那雙陰沉沉的雙眼,他將情緒藏得很好,但因為年輕,總會露出一些破綻,叫人知曉他的喜惡。
江漪。
兄長為何要將他推入禁中?
「美人?」
一聲輕喚將我思緒扯回,椿嬤嬤替我梳好頭,說:「皇后傳眾人去坤寧宮問話。」
時已過午,我挑出一雙翡翠手串帶著,出門前略一遲疑,回身對椿嬤嬤道:「先用藥,晚些怕忘。」
程九剛出事,事關皇嗣,驚動皇后和太后,想必一時半刻不能善了。
椿嬤嬤嘆了口氣,折身去了小廚,回來時,手捧一碗漆黑的藥湯遞給我:「美人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