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驀地抵住盛杭的嘴唇,我緩了幾口氣,說道:「皇上認清楚了,臣妾是小四,不是宸妃娘娘。」
盛杭的手自胳膊慢慢滑上我的手指,緊緊攥住,放在唇邊親吻:「小四,你容朕一次……阿錦,阿錦……」
「好,阿錦伺候皇上就寢。」
這一句徹底擊潰了盛杭的理智。
我想起他那日與我說的話:「小四,別把刺藏起來。朕喜歡你真實的樣子。」
他不喜歡我真實的樣子,而是喜歡我如宸妃一般鋒芒畢露的樣子。
后半夜,我渾身滾燙地醒來,意識到自己病了,難受得動了動,便驚醒了盛杭。
他攬住我,親昵地蹭蹭:「怎麼醒得這麼早?」
「水……」
盛杭被額頭的熱度驚醒,豁然睜眼,眼神頓時變了:「小四……你……」
旋即對著門外大喝:「張敬忠,叫御醫!」
9.
病來如山倒,我躺在帳子內,盛杭的觸碰炙熱難忍。
我推開他的手,不停地討水喝。
替我擦洗的宮女看見了遍體痕跡,把頭低得更緊。盛杭在旁,不自然地輕咳幾聲:「老實伺候,不可傳到外面去,曉得了?」
眾人點頭,噤若寒蟬。
方才御醫意思明確,雨夜寒涼,他急赤白咧地鉆進來,過了寒氣給我,錯在他。
然而這份愧疚還不夠,我攥著盛杭的手:「您可看清了,我不是阿錦。」
「是。」盛杭神色復雜,重復了一遍,像在提醒自己,「你不是阿錦。」
過后,他又試探道:「小四,朕是真心待你,你……不一樣……」
「嗯。」
盛杭的話,我總是左耳進右耳出,若我還愿意同他講話,便是抱有目的,若不愿意,就謊稱自己乏了,他便讓我休息。
「臣妾家里沒什麼人了……」我舔了舔干澀的嘴唇,開口。
屋內靜悄悄的,院外刷刷的掃灑聲清晰可聞,盛杭眸色漆黑而專注,靜待下文。
我抹了把汗涔涔的額頭:「我想見兄長。」
盛杭遲疑了一下,點頭答應:「等你好起來。」
「皇上,臣妾乏了……」
他情緒有些低落,拍拍手背,嘆了口氣走出門。
我咽了口唾沫,嗓子眼火辣辣的,牽動出心底的燥意。
盛杭薄情,身邊唯寡義之人活得長久。
既然我像阿錦,那便要像十成。阿錦給不了的溫暖,我來給;阿錦留下的遺憾,我來填;阿錦這輩子都恨他,我不恨;阿錦愛他,我不愛。
我沒了娘,我爹娶了續弦,我要爭氣。
兄長進宮那日,天氣晴好,我養足精神,穿了件淺色的夾襖,坐在回廊下蕩秋千。
第一眼瞧見的竟不是兄長,小弟如今身子抽條,高大的身子朝我飛撲而來,像幼時一般,張開雙臂,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突然止住,硬生生收回手,紅著眼眶喊:「姐。」
我心中歡喜,站起來,細細打量他,高了,模樣也長開了,娘的貌美落在男孩子身上,便是英氣,不像我,輕浮狐媚。
「大哥呢?」我朝后望去,空空如也。
小弟咧嘴一笑:「皇上喊去了。」
說一半,笑容一僵:「帶著江微瀾一起去了。」
「江微瀾?」
小弟似乎極其憤怒:「那個女人帶來的孩子,江漪,到底誰才是親弟弟啊,大哥總向著他!」
續弦的孩子,隨了他生父姓氏,父親娶她,大抵為了仕途。
「姐,你怎麼不說話了!」
我回神,安慰他:「你若瞧不慣,發憤圖強,處處比他好便是。男兒不拘泥于后宅的彎彎繞繞,學問才是安身立命之本。」
他吐吐舌頭:「知道了,你跟大哥一樣……就我不懂事,行了吧……」
然而小弟孩子心性,過會兒便將此事拋諸腦后,我陪著他聊了幾句,等到晌午,大門嘎吱一聲,有人推門入內。
小弟率先起身:「哥!」
循聲望去,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,春日的陽光落在他的肩膀,跟記憶中的他重合。
我坐著沒動,半晌臉上濕漉漉的。
大哥步伐沉穩地走近,跪地:「臣見過美人。」
我哭得聲音含混:「大哥……起來……不用你跪我。」
小弟竄過去,將他拉起來,對我擺了個鬼臉:「本來就丑,一哭更丑了。」
大哥剛想訓斥,小弟就開口問:「江微瀾呢?」
「回去了。」
「他憑什麼回去!既然進了家門,就得見姐姐!我去把他抓回來!」
說完旋風似的跑出門,都沒給我們阻攔的機會。
兄長無奈搖頭,在對面坐下,神色凝重:「小四,你還好嗎?」
我擦干淚,笑了笑:「挺好。」
只是我從小到大說謊都瞞不過他,他牽強地扯扯嘴角,攥緊了拳頭:「放心,咱秦家男人還沒死絕,不會讓你在宮里受苦的。」
兄長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。
宸妃有盛杭的情意,貴妃有娘家幫襯,皇后有清河宋氏,淳妃沒有,死了都不知道兇手是誰。
我不想步淳妃的后塵。
「哥,我能跟皇上要個禁中的差事,你和小弟考慮一下。」
我尚在病中,拿捏住盛杭的愧疚,就有很大把握。
兄長頓了下:「讓江漪去吧。」
江漪,那個外來的孩子。
什麼時候跟兄長這樣好了?
我皺起眉頭:「哥——」
「有些事你不懂,阿聲年紀小,不穩重,我有自己的打算。」
「江漪是外人……」
「聽我的。」
一瞬間我們誰都沒說話,杯中的茶隨風泛起漣漪。
大哥從來不強迫我做事,可這次,他的態度很堅決。
我心中存疑,尚未問清楚,外面就傳來一陣喧嚷,椿嬤嬤步履匆匆:「美人,兩位公子打起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