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。
「椿嬤嬤,去長樂宮。」我說完這句,匆匆邁出門去。
寂靜的宮道上,所有人都趕去貴妃宮里瞧熱鬧了,只有我,腳步越走越快。
是我低估了九兒的膽量。
我想我知道宸妃為何要贈那枚鐲子給九兒了。
午后,我推開了長樂宮大門,宸妃靜靜坐在椅子里曬太陽。
看見我,她白皙的臉上勾起淡淡的笑意:「我知道你能明白的。」
我冷著臉,一字一句道:「程九腹中的孩子,到底是誰的?」
宸妃笑道:「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?」
8.
午后的長樂宮,宮門緊鎖。
門內,我與宸妃相對而坐。
她摘下腕上的玉鐲,遞給我:「這鐲子與當初我贈與九美人的,本是一對。打造之初,我請工匠在鐲子內側鉆了許多孔,填進避子的藥材,若非那日撞見程九與人暗中茍且,鐲子里的秘密,我本打算瞞進棺材里。」
「那人,可是回鄉丁憂的侍衛長?」
宸妃笑笑:「此事發生在長樂宮,我不得不管。我曾暗中告誡程九,好自為之,誰知道她沒多久便有孕了,皇上那陣可不常來……」
所以程九的肚子瞞不住。
宸妃捂著嘴,湊近了說:「她求到我跟前來,想讓皇上來長樂宮的時候,順便去她屋中坐一坐。可皇上不是個聽人勸的。無奈之下,程九決定狠心打了孩子。」
「娘娘便把自己的鐲子給她了?」我周身發冷,即便早有猜測,如今聽到真相,還是止不住發抖。
宸妃點頭:「避子藥遍尋不得,她只能指望我。我當時便想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程九能悄悄把孩子處理了,長樂宮便能清凈一些。
」
「可她把鐲子給了我。」我干巴巴地說道。
「我知道。」宸妃垂下眼,揉了把落在腿間的帕子,「程九拿去鐲子后,忽得圣寵。之后,便是淳妃小產,一尸兩命。她應當是舍不得那個孩子的。」
離開長樂宮的時候,我問了宸妃最后一個問題:「您愛皇上嗎?」
宸妃捻起落在肩頭的花,拋落在地,腳一點點碾過去。
「我曾隨父親見過大漠長河,孤煙落日,烽火燃起的時候,一夜之間,能傳萬里。賀家兒郎,生于戰場,死于戰場,女子亦如此。盛杭因一己私欲縛我于宮墻之內,這輩子,別想我原諒他。」
想起當年,京城盛傳,賀家小女隨父出征,才貌絕倫,屢立奇功。
后來隨著賀老將軍病故,京中的美談便銷聲匿跡了。
盛杭此舉,雖不是兔死狗烹,卻也與之無異了。
我點點頭,領著椿嬤嬤踏出長樂宮。
厚重的宮門在身后緩緩閉合。
天邊爬上一抹霞光,一行鴻雁啾鳴,久久不散。
我抬頭,盯著暮色中高聳的宮墻,笑著說:「椿嬤嬤,以前我們家的墻,也這般高。給我一棵樹,我便能翻出墻去。那時候我爹總氣得提著藤條追我,跑過兩三個巷子都追不上。」
后來,阿弟學了去,下學貪玩回來晚了,便也學著我,翻墻進來。
我娘貌美心慈,舍不得打罵,唱紅臉的事便交給了我爹。
入宮前一日,阿弟尚跪在祠堂沒出來,連最后一面都沒見著。
椿嬤嬤扶著我,緩緩說道:「美人,宮墻外面還是宮墻,再也翻不出去了。」
是啊,宮墻千層厚,再也翻不出去了。
我歇了聲,額頭發痛,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,往回走。
椿嬤嬤說:「宸妃娘娘說的話,美人可信?」
「信個八成。」
如果按照宸妃所說,幫程九一把是為了保長樂宮,為何在程九搬出去后,她還要多此一舉,將侍衛長送出宮去。
如此,反倒引人注意了。
盛杭的眼線遍布皇宮,如果連我都能瞧出端倪,自然難逃盛杭的法眼。
心中一哂,宸妃果真恨盛杭入骨,連程九給他戴綠帽子的事,都要抖出來惡心人,且不明說,讓盛杭自己查,自己看。
真是惡心到家了。
這一晚,盛杭果然宿在了長樂宮。
我閑下來,借著燭光縫衣裳,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。
椿嬤嬤瞧我心情大好,坐著陪我聊天:「對于九美人小產,美人可有頭緒?」
我咬斷線頭,展開衣裳查看:「尚未。興許是程九自己害怕了,借故流了,興許是昭貴妃出手……」
事關皇家威嚴,程九倒霉,只是早晚的事,端看盛杭什麼時候捅破這層窗戶紙。
窗外突然悶悶一聲雷,椿嬤嬤透過窗子看天:「夜里有雨,美人離窗子遠些吧。」
我揉了揉眼:「是有些累了。方才回來便頭暈腦漲的,明日告訴敬事房一聲,近日先撤牌子吧。」
大雨瓢潑而至,我縮在被褥中,不大一會兒便昏昏欲睡。
半夢半醒間,聽見屋外有人竊竊私語,少頃聲音消去,我翻了個身,突然有人緊緊抱住我。
滿身水汽。
我涼得一哆嗦,睜眼便看見盛杭渾身濕透,捏著我的下巴吻上來。
濃郁的酒氣強勢地渡入口中,我尚來不及掙扎,椿嬤嬤便闖進來,跪在地上磕頭:「皇上饒命,美人今日受了寒,可經不起折騰啊……」
「滾。」盛杭含混吐出一字,反手扯下床邊的帷幔,將我壓入帳子。
我急促地咳嗽幾聲,只覺得身上濕漉漉的,打起哆嗦。
「阿錦……你別怕朕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