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受王爺的囑托,一切都好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「太子也被放出來了吧。」
「今日陛下已經解除了太子的幽禁,并命人開始徹查誣陷一事。」
「可還是王爺主理?」
「不,是陛下身邊最親近的禁衛軍統領古柏。」
「是他啊,那我就放心了,古柏性子剛強,公正不阿,想必是能查得水落石出。」父親滿意地點了點頭,「這些天也著實麻煩王爺,等我身體養全幾日,微微你與王爺回家來一趟,還是要當面感謝一番。」
「父親這是說的哪里話,回去我同寒山說說便是,只是他近日也確實累得很了,原先每日清晨還得在院中打拳練武一番,現在是日上三竿還賴在床上不起,等他休息好了,有空我與他回家看望父親便是。」我笑了笑,沒立即答應,也沒拒絕。
聽完這話,父親倒是笑了:「你們感情這麼好,我也就放心了。」
我抿唇不語,彎了彎眼睛。
待將人送回府中,我沒多留,便遣了馬車回府,沉著臉,讓邊上的琥珀大為不解。
「小姐,怎麼了?老爺出來了,不應該高興嗎?」
「沒怎麼,琥珀我很高興。」我如此說著,臉上卻沒有笑意。
古柏不愧是陛下的心腹,在強力的手段下,皇貴妃等人誣陷太子之事水落石出,一時間風聲鶴唳,京城里數顆人頭落地。
十三皇子一夜間失勢,但與此同時皇貴妃等人反撲,將矛頭指向了聶寒山。
柳姨娘并她的遠房表弟在京所做的惡行一一被檢舉出來,雖然此事并非聶寒山所指示,且他當時還在北疆,但到底還是受了牽連。
只如今北疆剛平,聶寒山在民間聲勢正旺,皇貴妃等人也奈何他不得,最后以聶寒山暫歸家思過做了結束,手上兵權也暫交由副將打理。
我有些過意不去,明眼人可見,這都是受了太子的牽連,而他牽扯進去,一切是因為我。
聶寒山倒是沒什麼所謂,趁著這段時間,整日拉著我出門游玩,普陀山、碧璽湖、藍山寺……
我們一并 走遍了京城的角角落落,從朱雀大街的繁華街道到銅錢巷貧窮低矮的民屋,嘗過了京城八大店的精致糕點和名廚的手藝,也吃過街邊一枚銅錢兩碗的雜碎湯和硬得咬都咬不碎的燒餅;拜過了香火鼎盛的寺廟,也見過街邊衣衫襤褸、卑微乞討的乞丐。
……
我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如此貼近他,也從來沒有這麼一刻開心過。
他可以遠坐于廟宇高堂之上,在一眾達官顯貴面前不怒自威,也可以彎下腰來扶起摔倒在田地間的老農,親切得像是個樸實的鄉間漢子。
我從沒想過,他除了軍事上的天賦外,居然對田地之事也如此精通,和老農交流起來侃侃而談。
大抵是因為我的目光太過于專注,他突然轉過頭來朝著我笑了下。
幾句話他結束了和老農的交談,走了過來,直接在我身邊的田埂上坐了下來。
微風吹起他的頭發,麥浪陣陣,他的目光跟著飄遠。
我從籃子里取出從路旁茶社里借來的水壺,倒了杯茶遞了上去。
「微微,你看,真漂亮。」他喃喃道。
「嗯,真漂亮,金山銀山都不如眼前的這麼一抹綠。」我伸手摸了摸稻稈,掌心里傳來粗糲的質感,但正是這樣的粗糲,養活了無數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人。
他笑了起來,開始絮絮起來。
「北疆沒有四季,草水豐茂的時候,你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牛羊在草原上奔跑,草是綠的,天是藍的,那是一年里最好的時節,阿爹阿娘的臉上也總是帶著笑,他們會帶著我去草原上跑馬,去草原的深處去看奔騰的野馬群,聽風在耳邊滑過的聲音。
大山里面也熱鬧,你可以看見從草叢里蹦出來的野兔,還有小鹿和野豬,技藝精湛的獵人進了山就沒有空手而歸的時候,那個時候,大家的日子總歸都是好過的。」
「可惜好日子終歸是有數的,北疆到底不是氣候宜人的好地方,還沒等入冬,獵獵的北風就刮了起來,鵝毛的大雪逼得整片土地荒蕪,北疆不合適種地,每每到了這個時候,總會有凍弊之災,每一年都會有人在饑寒交迫中餓死,草原上的匈奴也總是在冬季南下掃蕩,你說他們是真的喜歡殺戮和征服嗎?上位者的野心或許覬覦,但更多的人是因為活不下去。」
「十二歲時,我父親于北鹿關口戰死,我接替他入鎮北軍,從最底層的小兵做起,那一年很冷啊,我被派去在營地外站崗,北風從我臉上刮過就像刀子一樣,身邊燃著的火把也是冷的,一眼望去前路全是黑的,黑得嚇人,我不明白我的出路到底在那里,北疆的出路又在那里。難道世世代代的北疆人都要重復著這樣殘酷無望的命運?我很冷,冷到回營忘了時辰。」
「那時候我有一個大哥,他是我們那個小隊的隊長,見我一直沒回來,出來找我,我才發覺我的腳已經被凍僵 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