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,事態越演越烈,城中的官員幾度辟謠,但聶寒山經久沒有出現是事實,軍營里人心浮動。
與此同時,城外的匈奴也開始蠢蠢欲動,日日夜夜在外傳播聶寒山已經逝去的消息。
聶寒山之 北疆百姓就像是天,而如今天塌了。
我曾偷摸摸地出去看過,街道上的百姓大多面露悲戚和惶恐,一方面不肯相信聶寒山去世的消息,一方面又不得不懷疑。
我曾經在酒肆里看過一個游商因為出言不遜,被北疆百姓毆打。
眾人的情緒就像是被澆上了油的柴堆,只需要一點火苗便可以被點燃。
誰也不清楚,這一天到底什麼時候到來。
「小姐,京城來人了,現正在府里等您。」琥珀壓低聲音說道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我點了點頭,扭頭上了馬車。
8
來人我并不陌生,是宮里太后娘娘的親信,何大監。
許多次我入宮見太后娘娘,都是由他接待的我。
「王妃娘娘,老奴此次過來是奉太后娘娘之命,接您回京。」
「回京?這個時候?!」我坐在首座上,微皺起了眉頭,一揚手便示意琥珀給何大監上茶。
北疆這邊不產茶,也不喜喝茶,我對茶也沒什麼愛好,來的時候只帶了一點,早已經在待客時用完了,現在府里的也只是從外面買的,品質一般。
何大監作為太后娘娘身邊的紅人,也是吃慣了好茶,此刻只是略微沾了沾唇就放了下來。
意料之中,我也不在意,只等著何大監開口。
「是,王爺的事情很讓人痛心,眼下這邊疆不太平,太后娘娘在宮中很擔心您的安危,您再待在這邊疆也無濟于事,這大雪還沒有下下來,正好趕路。
」
「何大監這話就說得岔了,王爺如今雖說渺無音訊,但終歸活要見人、死要見尸,此時渾陽城正值人心浮動之際,北部的匈奴虎視眈眈,隨時可能南下,我作為鎮北王王妃若是擅自逃回京城,又當置全城的百姓如何?」我搖頭拒絕。
「王妃娘娘,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!您還是得為京城中的爹娘考量考量。」
「何大監私下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嗎?」我蹙眉,目光灼灼地盯著他。
確實這些天下來,城中的風聲不好,隱約間多有風雨欲來之勢。
「這個……」他支支吾吾。
我來了氣,但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平和:「都這個時候,何大監是還要瞞我?」
他嘆了口氣,正了正神色說道:「據可靠消息傳,完顏正在整合匈奴大軍,意于五日后南下,為保城中百姓穩定,此事絕密,王妃娘娘您還是跟老奴走吧。」
我恍惚了下,心跳如鼓,手上的茶盞都近乎有些握不太住,強硬地咬了一口舌尖,這才鎮定下來,緊張地發問:「此事當真?!」
「當真,否則老奴又何必風塵仆仆地過來?」何大監面露難色。
我垂下眼簾:「辛苦何大監了。」
「那王妃娘娘事不宜遲,收拾收拾東西,明兒個就跟老奴走吧。」何大監說完便是站了起來。
我緩了口氣,抬手叫了琥珀:「何大監舟車勞頓,安排下去休息,此事容我思慮片刻。」
大抵是看我臉色不好,他也沒有 繼續堅持,跟著琥珀就到前院歇息去了。
琥珀送走了他,扭身便神色不虞地快步走了回來,合上了房門后,急聲說道:「小姐,咱們走嗎?」
我抬手將她按坐到了凳子上,沉著臉端著杯熱水慢慢地喝了一口,搖了搖頭:「不。
」
「為什麼?這馬上就要打仗了,說句不好聽的話,要真出了什麼事,那幫野蠻人可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麼王妃,被抓了甚至還會比死了更難受。」琥珀急了。
「安心,沒那麼嚴重,即便沒了聶寒山,我們也要相信鎮北軍,更何況這件事實在是太蹊蹺了些,你說何大監年紀也不輕了,整日里在宮中養尊處優的,就算是要派人來,也不該是他?而且太后娘娘啊,也未必真的那麼關心我,不是嗎?若是聶寒山真死了,依照她老人家的性子,怕是恨不得我給他陪葬才是,又怎麼會這麼好心地接我回去?」我笑了一下,眼眸深了起來。
琥珀倒吸了一口涼氣:「那他來這里是為什麼?」
「不知道,總之先把人給留下來吧。」
「怎麼留?」
「何大監年老體弱,北疆苦寒,身體終歸會有些不適。」我看了琥珀一眼。
雖然這麼做有些卑鄙,可是我心頭的不安,讓我必須要做些什麼。
琥珀自然是明白我說的是什麼,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「小姐那你覺得何大監說的匈奴南下是真的嗎?」
「真的吧,你沒發現近些日子來咱們府邸的夫人越發頻繁了嗎?不管如何,提前做好準備終歸不會錯的。」我低聲沉吟,擱置在懷中的匕首硌得皮肉生疼。
第二日,何大監便因為琥珀親手送過去的湯,虛弱地病倒在床,回京的事情就這麼拖延下來,而他帶來的人,我也吩咐聶寒山留給我的人把他們悉數囚禁了起來。
或許是我從前偽裝得太好,才不會有人懷疑我會做這樣的事情,然而事實上,我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