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起來很奇怪，人快死的時候，是有預感的。

也許那個騙子說的是真的，我總歸還是要死在車禍了，這是逃離不了的宿命。

「李賀宇，我愛你。」

我想死前總要說句話吧。

我好像都還有跟他說過愛。

他仍舊不肯走，意識消失的最后一秒，李賀宇溫熱的手臂捂住了我的眼睛。

「乖乖，不會有事的，我會一直保護你。」

24

刺鼻的消毒水味。

我從醫院醒過來，看到旁邊醫生溫和的笑臉。

「你很幸運，這麼嚴重的車禍竟然一點事都沒有。」

「沒有事麼？」

我分明記得我流了很多血。

「李賀宇！」

我拉住醫生：「現場有沒有一個人，啊，或者一只貓？」

我內心涌起強烈的不安。

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，李賀宇不可能不在我身邊。

醫生不解地皺眉：「沒有啊，你可能是應激反應。」

「現場除了你什麼人都沒有。」

「對了，你這次的事故是人為的，還好你運氣好，壞人沒有得逞。

「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小姑娘。

「明天再檢查一下你就可以回家了。」

我什麼都聽不進去，急匆匆地跑出去，身后醫生大聲叫我名字。

我直奔著窗外的樹跑過去，也許那些動物知道李賀宇去哪里了。

可是一路上沒有動物能跟我對話，我像個瘋子一樣跑上跑下，最后被醫生強行帶回了病房。

「醫生我真的要找人，我男朋友，他也在現場了的。」

醫生說，我只是嚇壞了產生幻覺。

我知道，不是。

我不是運氣好沒受傷，一定是李賀宇做了什麼。

25

李賀宇消失了半個月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動物說話。

就好像那些交流都是我在做一場奇幻的夢。

我試圖找過黃鼠狼和蘆花雞，但是那些號碼都變成了空號。

我好像突然被推出了它們的世界。

直到一個下雨天。

鮑先生敲了我的門。

「鮑先生，你知道李賀宇去哪里了麼！」

我焦急地抓著他的胳膊：「你肯定知道對不對！」

鮑先生嘆口氣：「周醫生，人各有命，你不要再找了。」

「怎麼可能不找呢！」

「他是不是生我氣了，為什麼不來見我啊！」

「少爺已經過世了。」

我被他說得定在原地，扯開嘴角：「你在說什麼笑話啊——」

鮑先生憐憫地看我一眼：「是真的。」

「李賀宇說貓有九條命，他怎麼會死呢？

「他在那里，是不是你們把他藏起來了？

「少爺不止救過你一次，周醫生，當年那場車禍，你本來就應該死在里面。

「是少爺去救了你，根本沒有什麼化險為夷，只是一只貓在努力地救你。」

我愣在原地，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。

26

鮑先生說，他最后來這一趟，以后不會再出現了。

「少爺說，貓會永遠保護主人，直到生命終結那一刻。

「他履行了自己承諾，貓有九條命，他只能保護你九次。

「好在以后你不會再遇到這些意外了，少爺替你承擔了死亡的命運。

「周醫生，你要好好活著，才對得起少爺的付出啊。」

自那以后，鮑先生也沒有再出現過了。

我慢慢想起來，當年那場車禍，有一只小貓曾經咬著我的衣袖，讓我不要睡。

保護我的人不只有媽媽，還有我曾經收養的小流浪。

親人愛人都相繼離去，但是我會好好生活。

我的命很珍貴，是媽媽和李賀宇用盡全力換來的。

一個月后，我沒有再開寵物醫院，背著行囊離開了這個城市。

我要去看看遠方的山水，看看外面的天空，去做所有沒做過的事情，帶著李賀宇那一份。

旅途上，我遇到一個房車旅行博主，她辭職后帶著寵物貓出來旅行。

路上貓咪有些不舒服，我幫她看了一下。

她很感謝我，跟我結伴走了一段路。

路上她問我，以前也養過寵物麼？

「你照顧小動物很有耐心。」

我笑了笑，低著頭沒有說話。

良久，我才告訴她：「以前照顧很多小動物。

「動物比人長情，有時候其實是它們在陪伴我們。」

「你說得對，我和我家大喵就是互相救贖，我是流浪人它是流浪貓，絕配！」

我認真地糾正她：「不是，小貓會永遠保護主人，它遇見你就不是小流浪了。」

心底，我默默念了一句。

我也沒有流浪，我也有我的陪伴。

時間流逝，日月交替，但記憶里的愛和陪伴永遠不會褪色。

27

三年后，我再次見到了鮑先生。

他抱著一只小貓。

「少爺不會再有意識了，他現在只有十幾歲的生命，但是我覺得，他可能還想待在你身邊。」

我接過小貓，它不會再變成人，也不會再跟我溝通。

但是沒關系，不管小貓變成什麼樣子。

主人也會永遠愛小貓。

-完-

從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