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覺得靜王是馬失前蹄才落進了圈套。可是我知道不是。靜王和我被打暈的那一天,是靜王母妃的冥誕。所有人都知道靜王在那一整天都會孤身一人呆在別院。其實不然,靜王那一天都是呆在別院后山的竹林里。在那里,有他母妃的衣冠冢。在那一天,他總是會從清晨一直坐到第二日天明。所以,那一天,他本不應該出現在別院的內堂。
靜王看著我,聲音溫沉:「你懷疑我?」
我笑了:「若是懷疑,便不會問了。」
靜王的眼眸微閃,淡淡說道:「我猜到他們會在那天動手,因為他們以為我會老老實實呆在別院。那天早上我的人就回了信,說你驅車往我別院方向去了。那時候,我以為他們是想殺了你,嫁禍給我。所以,便急忙從后山回了別院。」
原是為了救我。
我心里一陣惆悵,隨后反應過來,微微一愣:
「你是說你之前就知道了他們會算計我麼?」
靜王點了點頭:「昔日,我的人一直在盯著云王府。有人說看到簡安虞多次出入你的府上,隨后你就去了你二哥那里。你二哥他與簡安虞八竿子打不到一起。唯一可能有些關聯的,便是因她那位得罪了安國公世子的兄長簡文堂。可世子是我表弟,她不來求我,反去求你,這又是什麼道理?所以,那時候我便知道,他們要對你下手了。當然,很有可能也包括我。」
靜王條理清楚,我聽得連連點頭。可仍有一事不明:
「那你為何不直接提醒我就好?后來也就不必為了救我,反落進圈套。」
靜王毫無波動,神色平淡:
「我不比李枕,有左膀右臂。我孤身一人,連枕邊人都是端王的奸細。我一動,便是打草驚蛇。想要將所有人連根拔起,就要等到最后。」
聽著,我搖了搖頭:「你賭的真是太大了。」
靜王沉默了片刻,說道:「在你的事情上,我還是很相信顧容和李枕的。」
說罷,靜王兀自苦笑了一下:「現在,應該稱他為圣上了。」
我知道靜王利用了李枕與顧容對我的情誼。可能在他的心里,我的安危不是一文不值,但也絕非十分重要。他自己做不到,所以他想要等到最后,逼李枕與顧容出手,一舉幫他掃清障礙。
可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。這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有了它該有的答案,我覺得十分圓滿。
于是我同靜王道了謝,一頭鉆進了迎親的轎子中。
「等等…」 靜王忽然喊了一聲兒。
「嬤嬤,再等一等吧。」 我說了一句。
說罷,隔著簾子,我問:「怎麼了?」
靜王說道:「我也有個事想問你。」
「什麼事?」 我側耳聽著。
靜王緩緩道:「為什麼李枕會那麼信任顧容。而顧容…又為什麼甘愿為李枕冒險?還有…你。你為什麼那麼堅定地認為…李枕和顧容絕對不會拔劍相向。」
我微微一頓,隨后問道:
「或許你聽說過一句話麼?是李枕說過的話。」
「什麼話?」 靜王蹙了蹙眉。
我輕輕笑了:
「一家人,就是要整整齊齊。」
靜王在外面,許久沒有說話。后來我聽到一聲輕聲嘆息。他說:「但愿一切如你所愿。」
「會的。」 我輕聲回應。
說罷,我微微掀開簾子,認真道:「李敘,愿你此去,一路坦蕩,余生安好。」
靜王還是沒有說話。
我笑著放下簾子,說道:「走吧,嬤嬤。
」
而后,我聽著嬤嬤高喊「起轎!」,感受到轎子晃悠悠被抬起。
我偏過頭,透過被風微微卷起的簾子,隱約瞧見靜王站在原地,許久也沒有離開。
【59】
嫁給顧容以后我就成了將軍夫人,休明長公主加將軍夫人的頭銜讓我過得異常舒坦。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巴結的人太多,每日疲于應付那些個京都貴女,世家女眷。我好像忽然體會到了顧容年少時的生活,每每夜里同顧容說起,顧容都會以親身經驗現身說法解釋:
「隋國公家的柳夫人,人美心善,平日里是吃齋念佛的。只是太愛勸人修佛,除了這個,沒什麼大的不好,可以交往試試。禮部尚書家的杜夫人心眼兒不壞,就是愛出風頭,若你看不慣便不理她。盧將軍可是良將,這你也知道的。不過他家夫人有些木訥,不大愛說話,人群里瞧著瞧著就忘了的主兒,你不妨多與她說說話,拉扯一把。至于平王妃和康王妃…讓他們滾。」
我笑了。如今平王妃和康王妃瞧見了我,就似往日瞧見了端王妃。低眉順眼,諂媚逢迎。可我瞧見過他們別樣的嘴臉,今日看著,便只會更加厭惡。可我如今要考慮著自己的身份,也不能真叫他們滾不是?
李枕自打登基,后宮嬪妃寥寥。后來有位云州的公主前來和親,一把彎刀嚇退了后宮本就寥寥的嬪妃。李枕不知為何,直接遣散了那些嬪妃,命他們各自再嫁去了。
顧容回來笑得前仰后合,他說我沒開個好頭兒,李枕后宮那些個鶯鶯燕燕整日琢磨著走我的老路,出去跟誰一生一世一雙人。
逮著個機會,跑的比逃兵還快。
對此,我不以為然。我覺得他們絕對是叫那云州公主給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