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人都說,顧西楓是個厲害的主兒,與當年的老景安侯十分相像。可誰知這主兒膽子其實不大,即便政變過了好些時日,顧容也死活不肯夜里在乾坤殿呆著。他說他一進去就想起陸笙和太后,他怕鬼。
天知道他這麼個人,是怎麼能上陣殺敵的。
一切塵埃落定后,我們雖未在乾坤殿一同吃酒,卻又回到昔日的云王府,把酒言歡了整夜。
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?」
幾杯下肚,喝多了的李枕拍了拍顧容的肩膀。似乎這時候顧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。
顧容也微微醉了,他盯著李枕:「李枕,當了皇帝你就裝傻是吧?你得給我個名正言順的身份,我還要娶簪簪呢!」
我腦袋嗡一下,忽然羞得說不出話。許久,才紅著臉,支吾道:「誰…誰說嫁給你了!」
李枕點了點頭,呼著酒氣:「顧容…阿簪說她不要嫁給你。你聽沒聽見。」
「我什麼時候說了!你找揍是不是!」 我一拳頭錘再石桌上,急得不行。
「你…」 李枕伸出手指:「你怎麼這樣呢?」
顧容笑了,看著李枕,多少帶了些逼迫的意思:「李枕,盡快昭告天下,然后給我倆指個婚。」
這會我沒說話,美滋滋得吸了一口酒。
「害…」 李枕輕輕嘆了口氣:「你倆想好了?」
「這有什麼可想的?」 顧容一臉奇怪。
李枕吞吞吐吐,欲言又止:「你倆看…要不這樣兒呢…顧容你也別折騰了…皇后位給你坐。」 說著,看向我:「然后,阿簪,你就是英貴妃。這樣不好麼?來回折騰多累啊…」
英貴妃…呵…封號都想好了。李枕這小子恐怕醞釀了不是一天兩天。
李枕又想了想,十分認真說道:
「我都想好了,你倆的孩子,就算在我和阿簪名下,日后除了皇帝位,這世上無限榮華都給他。」
顧容在一旁不爽已經很久了。忍著性子耐心聽完李枕一陣廢話,終于騰然起身,一腳蹬在了石座上:
「李枕,你給我說說看,我顧容的兒子,為何要算在你名下?!」
「我不是那個意思!」 李枕吧嗒著嘴。
顧容忍無可忍,無需再忍,怒道:
「李枕!三日,我限你三日,昭告天下,而后為我倆賜婚。半月之內,我要成親!」
李枕又嘆了口氣,隨后似乎十分無奈,搖了搖頭,并道:「棄我去者,昨日今日不可留。也罷,也罷。」
說著,緩緩打開了面前放了許久的點心盒子,從最下面那一層中拿出了一個黃軸。
原來,他早就擬好了詔書。
側妃改嫁這事兒,前無古人,后不知是否有來者。然朝內朝外沒人敢出言置喙。因為李枕封我為休明長公主,賜婚于平叛功臣,景安侯府七子,顧西楓。這場賜婚,是對功臣的嘉許,也象征著皇室與景安侯府的再一次聯姻。
【58】
顧容沒有恢復身份,而是換了身份。李枕昭告天下,太子妃為端王所害,香消玉殞。景安侯府七子顧西楓救駕有功,封永定將軍,賜將軍府。
李枕登基后的第十六天,是我出嫁的日子。我沒想到,靜王會來送我。
走出沈府的時候,步搖隨著我的步子晃動,我不敢走得太快,生怕滿頭珠釵一起搖晃,晃得我暈了頭。
門口處,靜王已經等在那兒了。
其實我本是想不通他為何要來見我。可就在我見到他的那一瞬間,我好似就明白了。
在這偌大的京都城,時間總是容易讓人忽視。一轉眼間,我與靜王也相識了整整八年。此前苦于爭斗,并不覺得,可如今看來,靜王與年少時的模樣已是大有不同。
「謝謝你來送我。」 我輕聲說道。
靜王看著我,嘴邊竟微微向上揚起了一個弧度。他緩緩道:「我就要離開京都了。想著還有一個東西沒有給你。已經放在我這兒很多年了。」
說著,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烏木匣子,遞給了我。
我怔怔接過,緩緩打開,而后愣住了。
那里面是一個極其通透的蝴蝶玉簪,那蝴蝶栩栩如生,十分好看。簪尾上刻著小字,卻是:瑞潼園
「瑞潼園不是已經搬離京都很多年了麼…」 我蹙了蹙眉,好似失憶了一般。
瑞潼園的老板蔣瑞潼曾是京都城最有名的手藝人,他做出的簪子最是有名,當年京都貴女皆爭著要他做的玉簪。可是那人在我及笄之前幾年,就已經搬離京都,于是我也沒有這個機會去擁有一支他親手做的簪子。
「這個…」 我抬起頭看向靜王。
「這個…是你十七歲那年的生日禮物。」 靜王緩緩說道。
我微微發愣,十七歲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…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,再問他為什麼,似乎也沒了意義。
再看那簪子,我忽然想起了十六歲那年在我手中飛走的那只蝴蝶。想起這個,我輕輕笑了一下:「謝謝,我很喜歡。」
關上匣子,我看向靜王,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問他。于是我沉了口氣,輕緩道:
「其實有件事,我已經琢磨許久了,也沒琢磨出來。若今日不問你,以后也沒機會問了。
」
「你說。」 靜王靜靜等著我開口。
我問:「昔日,簡文堂設好了圈套等我,最后你究竟為何會出現?」
這事我沒有同李枕和顧容探討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