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麼看來,昨日那樣利落敲昏我的人,手勁兒可是不小。李枕這小子…平日里演得肩不能抗、手不能提…這會兒手勁兒倒是大了起來。
我一路暗罵李枕,一路小跑。如此費勁周折,我終于好不容易見到了李枕。
可見到我時,李枕卻只有目瞪口呆:
「不是讓你呆在東宮麼?你…」
「是關于太子妃的事。」 說著,我瞄了李枕身旁的小太監一眼。
李枕即刻會意,遣走了那個小太監。待大殿之上,只剩下我與李枕,我附耳過去,把事情以最簡短清楚的方式又敘述了一遍。
「知道了。」
許久,李枕只說了這三個字。
我四下環顧著乾坤殿,不知為何,這里出奇得安靜,靜到讓人感到可怕。仿若置身一座空城,天底下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。
「為何沒有人…來回報外面的情況?」
想了許久,我才發現是哪里奇怪。京都城中,早已亂成一鍋粥。自我進入皇宮,少說有一柱香的時間了,可竟未在宮內看到一兵一卒,前方戰況如何,更是無人來報。
李枕沒有回答,他只是靜靜得看著我,說道:
「你不該回來的。」
看著李枕的臉,我的心里忽然涌上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。
「既有了傳位詔,你為何…沒有登基?」 我聲音出口,自己聽著都陰森。
許久,李枕淡淡道:「沒有傳位詔。」
「可是顧…」 我脫口說了三個字,又即刻噤聲。我總覺得在這空蕩的大殿之中,某個不起眼的角落,有什麼人在悄悄打量著我們。
「怎麼會沒有傳位詔呢?」 我壓著嗓子,一字一字提示著李枕。
李枕看著我,說:「既本就是顧容的主意,恐怕現在已經被他毀了。
」
「不可能…」 我早已發涼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。我盯著李枕,問:「你也相信他們說的?」
「阿簪…」 李枕的眼神十分認真,他看著我,說道:「我們向來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。可眼見未必為實。顧容與我,任誰看了都是十幾年牢不可破的情誼,可誰知會鬧到如今地步。所以,大多數時候,我們不僅需要看,還需要用心…去感受,去等…」
眼見未必為實…李枕話里有話,他是想告訴我…他與顧容是在做戲給別人看麼?
還有…他說…等。
等…
等…
等…等等…不對啊…
回憶著這一路看到的,經過的,我忽然有些害怕。這一路雖說歷經波折,可對于在戰亂中混入皇宮來說,也并非那般艱難。安德門外的蝦兵蟹將根本毫無用處,而皇宮之中,過于死寂,聽不到盔甲與佩劍相撞的聲音。
「你被困在這兒了…是麼?」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「原本是的。」 李枕緩緩點了點頭。
「原本…」 我心中又燃起希望:「那現在呢?」
李枕看著我,極其認真,語氣平緩道:
「現在…是我們兩個了。」
【54】
彼時,看著呆若木雞的我,李枕慢悠悠給我解釋道:
「我已經有幾個時辰沒有得到外面的消息了。恐怕守城之將多數降了,連禁衛軍也倒戈相向,也許只剩下一些忠心的士兵在死守,可我也不知他們會守多久,又能守多久。如今這情形,我不能出去,也無處可去。外面倒是能進來,可沒人愿意進來。」
「可是…你是太子…即便沒有傳位詔…也…」 我吭哧地說著,可說著說著自己也心虛起來。
不論真相如何,明面上景安侯府與李枕已經鬧翻了。
既沒了這樣的靠山,各路兵將似乎也沒什麼理由站在李枕這邊。何況有陸笙和安國公在外攛掇,誰幫李枕誰就是傻子。
此刻,我恍然大悟。在李枕眼里,我恐怕就是那個傻子了。
「你這是要…廢啊…」 我嘆了口氣。
「阿簪…無論如何,謝謝你來陪我。」 李枕眼中似乎泛著淚光。
我搖了搖頭,十分無奈:
「李枕…我是大意失荊州啊我…」
我話音剛落,天邊忽然嗖地一聲,一陣風穿過。
片刻功夫,大殿的柱子上扎了一支箭,箭下是一張字條。
李枕非常淡定地走了過去,而我還在四處尋找那箭的來源,以及那射箭的人。可惜,大殿空蕩,除了我倆,連一只蚊子都沒有。
看著李枕端著那字條,嘴角上揚。我也湊了過去。那字條竟是一張密報,上面簡短寫著:
寅時,端王亡于五礁亭,麾下三軍盡降。
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。
說好的我和李枕都被困住了呢?說好的各路兵馬紛紛倒戈了呢?
「這…」 我愕然看向李枕。
李枕笑了,眼里閃著狡詐…哦不…狡黠的光。
「好戲已經開始了。」
在李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我終于明白了。
「嚇唬我很有意思是吧?!」
我氣得怒目圓睜,惡狠狠瞪著李枕。
「誰讓你擅自離開東宮的…」
李枕還理直氣壯起來。
說罷,又道:「不過…你確實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。既然譽王一人斷后,我們就徹底斷了靜王這個后路。比起之前的計劃,這樣可能要快得多,傷亡也會更少。」
李枕的聲音可是不小,我一把捏住他的手腕:
「你能不能小點兒聲兒…」 說著,我壓著嗓子,擠眉弄眼起來:「我總覺得…這殿里還有別人…」
李枕輕笑,滿不在意:「放心,那是自己人。他如今也走了,去報你這重要的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