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故意的…
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。端王府大門前掛著的招魂幡驟然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。
我蹙了蹙眉:「我不明白…端王,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,若沒有信心一舉鏟除他,那現在逼他,未必是件好事。」
顧容「嗯」了一聲兒,又道:
「我們就是要推他一把,逼他做出最后的掙扎。」
「最后的…掙扎…最后…」 李枕口中喃喃,似乎在和自己說話。
顧容沒有接話,而是看向我,那如電的目光中竟還帶著一絲幽怨。他說:
「還有…若我猜的不錯,你很快就要見到靜王了。」
【41】
顧容信誓旦旦后,等了三日,沒等來靜王,卻等來了陸笙。
陸笙傳信,約顧容于西郊二十公里外的瑤仙湖相見。
「我和你去。」
彼時,李枕說道。
顧容眉頭微微皺著:「陸笙信中說只見我一人…為什麼…見我…為什麼不見我爹…」
我想著,笑了:「怕景安侯府意見不一唄。早年這京都城誰人不知景安侯極度寵女。陸笙也怕你有二心,最后景安侯擰不過你。那他所做不就打了水漂了?」
顧容哼了一聲兒:「陸笙這老狐貍…」
李枕在一旁看著,又重復道:
「無論如何,你不能自己去。我和你一同前往。」
「我也去!」 我說道。
顧容扶額:「真的…不必了…」
「必的必的!」
我與李枕異口同聲。
共用了早膳后,我倆推搡著顧容鉆進了馬車里。
出發前,顧容一直嘆氣囑咐:
「等會兒躲在暗格中,千萬千萬不要發出任何聲響。」
隨后對李枕道:「你,即便是有什麼你覺得危險的情況也不要出來。如果真的危險到需要你的時候,我會說'我阿弟不會放過你的'。
」
「誰?」 李枕蹙眉。
「不要在意細節。」 顧容說著,偏過頭來看著我:
「你,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出來。無論發生什麼,聽到什麼聲音。」
「我…」
我一張嘴,看見顧容嚴肅認真的眼神,把所有話都咽進了肚子里。
「知道了…」 我說。
馬車到達瑤仙湖的時候,我和李枕已經躲了起來。
過了一會兒,馬車里有聲響傳來。
「陸大人。」
是顧容先打了招呼。
陸笙的聲音比我想象中要年輕許多,聽著緩慢沉穩,一絲不茍。
「云王妃…是自己駕車來的?」 陸笙問。
顧容回道: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只叫車夫送我來,再告訴他何時來接。陸大人不必擔心。」
害…什麼接接送送。且不說要掩人耳目,就說云王府近來綢繆的事兒太多,經費那是相當緊張。故,此行乃是李枕與顧容交替充當車夫,親自駕馬而來。
顧容這一席話,多少有點兒吹噓了。
我想偷笑,但我忍住了。靜謐之中,只聽陸笙說道:
「云王妃娘娘果然智慧無雙。」
陸笙雖說著好聽的話,卻聽不出是夸贊還是譏諷。此番話罷,他便進入了正題:
「早聞云王妃性子直爽,不拘小節。那老夫今日便也開門見山。你父親與譽王的事,不知云王妃是如何考慮的。」
顧容笑了:「自是聽從家父安排。」
「哦?」 陸笙的笑很古怪,好似從喉嚨處搶擠出來的一般:
「老夫不明白。王妃娘娘難道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坐到最高處麼?」
片刻安靜,安靜到我幾乎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。
不一會兒,是顧容緩聲說道:
「云王雖個性無為,然智勇雙全、胸懷天下。日后若登上帝位,的確是百姓之福。
」
陸笙沒有說話,似乎在靜靜等著下文。
顧容果然接著說道:
「可陸大人,百姓之福卻許非你我之福。以云王個性,絕不會容忍外戚干政,更不會允許朝野之中有一家獨大。可譽王不同,他雖善猜忌,可智謀不足。至少…是不足與顧陸兩家相斗。所以,在我心中,譽王比云王更合適。」
「景安侯也是這麼想的?」 陸笙問。
顧容又笑了:「家父性子執拗,他只是覺得譽王才是正統罷了。可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景安侯府上下一心,誠心請陸大人同行。」
陸笙許久沒說話,再開口時聲音和緩了許多:
「云王妃…就從未想過,坐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麼?」
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…
我心中發笑。
顧容?做皇后?頭戴鳳冠,母儀天下?
那畫面…不敢想…
車中,顧容十分鎮靜,只聽他聲音沉緩: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…那只是我自己。可我的心中,是整個顧家。景安侯府與陸家斗了太久了,其實想來根本沒有意義。我愿意讓出這個位置,與陸家止息干戈。此后百年,陸顧兩家文武聯手,權傾朝野,天下盡歸囊中。」
我喉嚨忽然哽住了,尷尬得不敢去瞧李枕。
悄悄一瞥,見他神色如常,正安靜側耳傾聽。我這才緩緩舒了口氣。
這邊談得順利,陸笙很快便離開了。此番輪到李枕駕馬車,于是車內便只剩下我與顧容。
路上,顧容卻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兒:
靜王為何不來找我。
我問:「靜王不來,是好是壞?」
顧容道:「本也說不上是什麼好事。只是如果連談判都沒有,他怕是已經下定決心。
這個決心多半不會是個好心。」
馬車晃晃晃蕩蕩不知走了多久,天邊忽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。
起初是雨點兒,可是后來越下越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