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頭看了一眼簡文堂的尸體,問:
「那尸體怎麼辦?!」
顧容頭也沒回,只道:
「通知李枕來收拾爛攤子。」
【34】
那日李枕制造了簡文堂的自殺現場。刑部劉賀章大人最是剛正不阿,收到信后十分震怒,后又發現寫信人以死明志,劉大人便即刻將此事呈報。
雖說上面欲極力壓下此事,然消息還是不脛而走。
一時間,滿城風雨。
安國公喪子之痛難平,咬牙切齒得要置端王與死地。聽聞三日內,連著給圣上呈了兩封奏折。
圣上被端王這一氣,病得更重了。繼后的耳旁風一時吹不進去不說,多日來也換成了麗貴妃近身伺候。
顧容的探子回報,端王府上的陳先生,跑了幾趟丞相府。起初是急急忙忙得進,唉聲嘆氣得出,后來是剛進去就搖頭走了出來。再后來是干脆連門都進不去了。
探子一打聽,聽聞是陸丞相憂思過重,病了。
陸笙假裝稱病,不再伸手端王府的事,繼后也沒了吹耳旁風的機會。這事兒僵在那兒好長一段時間,期間安國公不曾放棄上書為兒鳴冤,更有多位朝中老人上表請求圣上查明此事。
其實這也不意外。陸笙縮起手,其他人自然都挺起腰板兒,忙著正義起來。
就在所有人巴巴兒等著端王完蛋的時候,后宮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。
繼后三尺白綾,在寢宮自盡身亡。
她留下一封信,把所有罪行攬在了自己的身上,并稱端王一概不知。此外,還承認了十七年前買通宮女舒娥下毒,并火燒月堯宮,害死錦妃娘娘之事。
此事連著震驚后宮與朝野。縱然大家心中都清楚是個怎麼回事,但繼后既已招認,圣上又予以默認,便沒有再敢多說什麼。
繼后被奪去后位,遺體不入皇陵。喪事從簡,連端王府也沒有大肆操辦,只單薄得掛了兩個招魂幡。
那日我與李枕乘馬車路過端王府,瞧見那幡輕輕飄動,顯得枯澀凄涼了些。
「恐怕…端王不會善罷甘休的。」
我掀著車簾,輕嘆了口氣。
「怎麼了?」 李枕順著我的眼神向后看了一眼。
端王府漸漸落在身后,我放下簾子,說道:
「端王雖不是什麼好東西,卻最是孝順。繼后死了,他肯這樣委曲求全,怕是恨到了極致。」
李枕微微蹙眉:「可是…不管怎麼說,繼后擔著惡名,且端王府大勢已去,他不求全,還能做什麼呢?」
我搖了搖頭:「端王性子莽撞,自來張揚。他肯這樣做,定是有更深的謀劃。只是我還想不到…他要做什麼…他又能做什麼…」
一路上,我沒有再說話,李枕也安靜得坐在那兒,默不作聲。
繼后的死令我十分不安。
我總覺得這京都城內,浮在表面的風平浪靜就要被層層駭浪掀開。在這權位漩渦中苦苦掙扎的每一個人,都將被洶涌波濤吞噬,注定無法逃脫。
【35】
我與李枕回到府上的時候,顧容外出已經回來。他命人做了一桌子菜,說要好好慶賀一番。
「慶賀什麼?」 我問。
李枕看著一桌子的菜,哭笑不得:
「繼后雖然死了,可端王府還沒有徹底消失在京都城。這一路我都在想,我覺得阿簪說得對,端王不會善罷甘休。鹿死誰手尚不可知,咱是…慶賀什麼?」
顧容笑了起來:「自是有值得慶賀的事。今日豹子帶回了消息,我去見了一個人。下定了些決心,也想明白了一些事。鹿死誰手,恐怕,很快見分曉。」
李枕歪頭看著顧容,瞇起眼睛作打量狀:
「繼后死了,你好像很高興啊。」
「哦?是麼?」 顧容吃了一口蘑菇,「嗯」了一聲兒,似乎是在回味。回味著回味著,又笑道:
「可說起來,最高興的,應該是靜王吧。」
顧容聲音清淡,眼角微動,露出一抹怪異神色。
「什麼?」 我與李枕皆不明所以。
「這關靜王什麼事?」 李枕問道。
顧容彎月一般的眼睛透著幽光,看了眼李枕,又看了一眼我,說道:
「我本派豹子去查太子…啊不,現在是譽王了,譽王與端王在京城私設賭坊一事…可」
「私設賭坊?!」 李枕忽然打斷了顧容的話,滿心都去想那賭坊的事兒了。只聽他怒道:
「自三十年前平窯坊之亂,先皇便全國范圍內禁止私設賭坊。所有賭坊皆由官府管轄,盈利盡歸國有。更曾有令,私設賭坊者,無論百姓、高官或是皇親貴胄,斬立決。他們怎麼敢?!」
李枕十分激動,激動到眼珠子快要掉進酒杯里。
顧容試圖安撫激動的李枕:
「好了好了好了…這不是重點!」
顧容暗中調查賭坊的事并沒有告訴李枕。李枕生平最恨賭博,最是敬重先皇。若讓他知道有人在天子腳下私設賭坊,從中牟利,怕不是要掀翻了京都城,也要將那人繩之以法,根本等不到時機成熟。
幸虧李枕還有一絲理智,他深呼了口氣:「你接著說。」
顧容繼續道:
「此事調查也有一段時間了…我…」
「有一段時間了?」 李枕眼睛睜大:「你瞞著我?」 說著,看了我一眼,終于領悟:「哦?!原來是你倆一起瞞著我!」
「你到底要不要我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