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 我搖了搖頭。
李枕拍了拍我的肩膀,沒有說話,許是還沒和緩過來。
「李枕…」 我擦了擦眼淚:「謝謝…」
李枕嘆了口氣:「你還是感謝顧容吧。聽聞你被抓起來,他急得發瘋,在婆若城不管不顧就要跑回來。若不是我給他來了一棍子,恐怕他已經瘋到圣上面前去了。」
「你…給了他一棍子…?」 我怔了怔:「那…那個血書…」
李枕嘆了口氣:「是我冒他之名所書。」
我急了:「這可是殺頭的大罪!!李枕,你得了幾天圣寵,真當自己有了免死金牌麼?!」
李枕神色端正嚴肅,眼神卻溫潤沉靜。他說:「阿簪,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確定,顧容會這麼做。為了救你,他顧容瘋到圣上面前都不怕,一封血書由誰來寫,又有何分別?」
我沒有說話,因為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。
李枕說得對,顧容自小就是一個倔強的人。他聰慧勇敢,堅信自己所走的道路。一旦走上,不計后果,也絕不回頭。可李枕不同,他心思縝密,處處小心,即便被所有人驗證過正確的路,他也左右思量,隨時準備撤出。
所以這一次,瘋了的,也許不是顧容,而是他李枕。
人都說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紅不紅黑不黑的倒是無所謂,但我有點怕李枕變得越來越像顧容。
他不應該,也不適合。
帝王之位需要知人善用,深謀遠慮,又有仁心的人來做。將軍之位才需要一個勇往直前,信念堅定的人。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顧容會是個很好的將,卻永遠不會是一個很好的王。
而李枕不一樣,他是要做皇帝的人。原本的李枕很適合,現在的李枕正逐漸走偏。
我輕聲嘆息。
李枕蹙眉:「阿簪為何嘆氣?」
「啊?」 我一愣,隨后輕搖了搖頭:「沒什麼…只是覺得你和顧容這樣的兄弟,得一個都很難,我竟然有兩個。不知道是便宜了我,還是坑了你們。」
「兄弟…?」 李枕十分認真得看著我:「你真的覺得顧容是把你當作兄弟麼? 」
「嗯?」 我又是一愣。
最后的這一愣,我愣了好久好久。就好像心底的最后一層紗被陡然掀起,有些什麼被刻意忘記的、忽視的東西,忽然就暴露于陽光之下。
有些刺眼,有些讓人無所適從。
【27】
回到云王府的當日,李枕命人給我熬了雞湯。聽說熬湯的人叫老僧,手藝不錯,卻比阿甲還是差了一些。
那幾天路過廚房我也偶爾想起阿甲。想著他究竟是最一開始就是奸細,還是后來被買通了。也不知道,作為過河的破橋,他如今被拆了沒有。
自打回到京都,李枕忙了起來。雖說我這事兒鬧得不小,然他畢竟在荊州立了大功,京都城里那些個繞著權勢打轉兒的高官貴胄,順著風,還是飄了過來。
仔細想想,端王此番想要潑給云王府一桶臟水倒是其次,也許真正想做的還是拉靜王下馬。當日靜王認罪我本是想不通,現在琢磨著恐怕是也不忍心我無端丟了小命。好歹牽扯著他靜王,我死也死得慢一點。
此事有所回旋,顧三哥、顧容與李枕的幫忙自不必說,可靜王用心也著實良苦。于是這日,我上街買了好些榛子栗子的打算提了去靜王府當面道謝。
可我一只腳還沒踏出門去,便聽外院兒的高喊:
「王妃娘娘回府啦!!!」
聽此,我是喜上眉梢,提著裙擺跑出門去,站在院中翹首以盼。
不過多久,遠遠得,只見顧容自長廊另一端疾步而來。
他好像瘦了,臉色蒼白。不知是不是因為個子太高的緣故,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晃晃的。
他十分精準得一眼便瞧見了我,直奔過來。
「顧…」
我正要打招呼,忽然被他一把攬進懷里。
他低著頭,我的臉緊緊貼在他的下巴上,聽見他喉嚨上下滾動,微微嗚咽。
我伸出手,輕輕拍了拍他的背:
「顧容…我沒事兒。」
顧容沒有說話,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抖著,抱著我的手臂環得更緊了。
「我真的沒事兒,你瞧著我不是好生生站在這兒麼?」
為了安慰顧容,我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細軟柔和一些。我認識顧容這麼多年,好似從未這麼溫柔得和他說過話。
許久,顧容終于松開了我,但他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肩膀,眼底透著紅。
「簪簪,此事沒完,我會給你報仇的。」
顧容眼神相當真摯。盡管他穿著一身鵝黃色錦裙,披著一個白色繡花披風,粗聲粗氣信誓旦旦的場面有些許滑稽,但我一點兒都不懷疑他。
顧容向來說一不二,可我怕的就是他的這份沖動。
于是我認真得搖了搖頭:「此番你們力保我,圣上雖然有所松口,可那是因為你們平寇的功,還有靜王也牽扯其中。如今圣上重病,繼后一直在吹耳旁風,儲君之位呼之欲出,這個時候切忌輕舉妄動。」
顧容笑了:「在你心中,我是個莽夫麼?」
「難道不是麼?」 李枕忽然接過話頭:「那日在婆若城初聞阿簪出事的消息,發了瘋的是誰?」
顧容看了我一眼,白皙的小臉蛋兒嗖得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