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寧奚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,惡狠狠地盯著我:「我是公主!你敢打我!」
「掌嘴。」
啪!
又是一巴掌。
「云裳,你個賤婢,你——」
我抬眼瞧著她那張臉,說:「阻撓我國將軍出征,是死罪。兩國開戰,你還敢以敵國公主自居,亦是死罪,打你已經很便宜你了。」
索寧奚突然暴起,想要沖過來。
被一群人拉住。
她紅了眼眶,仿佛看殺父仇人板,「云裳,你且等將軍凱旋!屆時,他定會替我報仇。」
話落,一幫人露出了鄙夷之色。
紀承凱旋,便意味著她的母國戰敗。
前一秒還在為母國求情,下一秒,便希望母國做夫君的墊腳石。
這種毫無氣節的墻頭草,沒人瞧得起。
我渾身疲憊,吩咐道:「把人看緊了,不許出岔子。嘴也堵上吧。」
直到離開前最后一刻,索寧奚還在辱罵我。
我回到寢殿,卸掉釵環,盯著鏡子里的自己。
想起很多年前,紀承抱著我,躲在廢墟之中。
縫隙之外,血流成河。
我的親族被蠻人的長刀剖開肚子。
那群人整日以褻瀆尸體為樂。
那時候,我便發誓,總有一日,要看著他們覆滅。
紀承參加武舉那會兒,我起早貪黑,給他熬粥做飯。
生怕養分跟不上。
我惜命,是怕自己看不到他們死。
躺上床的時候,謝鈺動了動。
被子間立刻盈滿了我的花香味兒。
「可出氣了?」
謝鈺閉眼將我攬進懷里,「待了這麼久,手都是涼的。」
「您都知道?」
「朕聽你的夢話,耳朵都生了繭子。」
我鼻尖發酸,抱緊了他,好半晌沒說話。
「別哭了。」
謝鈺說道,「從前便是我護著你,如今,還是。」
窗外下起了雨,雨夜寒涼。
我依稀想起了在北地跟父母兄弟在一起的快樂時光。
那段記憶,因為后來過于慘烈,被我遺忘在了記憶深處。
只記得,那時候護著我的,是紀承。
如今,卻是另一個人了。
13
天氣轉冷,北邊的戰事越發膠著。
期間,索寧奚鬧過幾次。
無人理會。
到了入冬的時候,北方有捷報傳來。
仗打贏了。
滿朝文武的死氣沉沉瞬間一掃而空。
日日盼著大軍凱旋。
「娘娘,將軍夫人這幾日越發猖狂了。天天念叨著要您后悔。」
我原以為她說的是瘋話。
誰知這日,我陪著謝鈺看奏折時,突然有急報傳來。
「紀將軍不見了。」
謝鈺微微蹙眉,「什麼叫不見了?」
「大軍途徑碘玉關,連日的大雨沖垮了河岸。將軍掉進河里,被沖走了。」
那報信之人微微一頓,說:「軍中傳言,是……」
「是什麼?」
「是陛下奪了將軍發妻,將軍羞憤欲絕之下,尋了死。」
啪嗒。
我手里的毛筆突然掉在紙上。
一臉茫然。
紀承半分舊情不念,怎麼可能為我尋死……
謝鈺淡淡瞥了我一眼,「無稽之談。」
可是當天夜里,諸位老臣便跪在大殿前,義憤填膺。
「求陛下處死妖妃!告慰軍心!」
隨行的,還有從戰場歸來的諸多將士。
聲勢浩大。
儼然一副,我不死,此事便不算完的架勢。
我的身份,也因此曝光人前。
索寧奚笑瘋了,關在殿中不斷叫囂:「云裳,你等死吧。」
紀承的副將跪在殿前,聲淚俱下,
「將軍靠著夫人的情報重創敵軍。結果妖妃卻因私怨將夫人囚禁在宮中,此事不給我們一個交代,眾怒難平!」
我坐在殿中,聽著外面沖天的哭喊,渾身冰涼。
謝鈺去了前面,與人商議對策。
臨走前,他摸了摸我的頭發,說:「莫慌,此事與你無關。」
可怎會與我無關。
不過我不想逃了。
此戰大捷,未來幾十年,中原的勢力會慢慢將他們蠶食瓦解。
大仇得報。
窗外的更鼓已過三聲。
突然,從房梁上翻下一個人來。
我尚未出聲,便被人捂住了嘴。
「是我。」
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瞬間放棄了掙扎,錯愕地盯著來人拉下面具。
是紀承。
他完好無損。
雙眸矍鑠。
哪里像是已死之人?
「我是來帶你走的。」
他抽出我發間會觸發響動的珠釵,將我拽起來。
身后有人說:「將軍,公主已平安救出。」
「嗯,撤。」
我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,「紀承!你跟我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。」
紀承一頓,「宮里要亂了,看在昔日的情分上,我保你一命。裳裳,只要你肯跟我走,過去的事,既往不咎。」
我突然抽出手,「你要造反?」
紀承的臉色晦暗不明,「寧兒腹中有我的骨肉,為了她,我不得不做。」
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,這種話能從紀承口中說出來。
他的假死,原來是和索寧奚做的局。
而索寧奚是北蠻人,這不僅是造反,還是……通敵叛國!
「紀承,你還記得自己是哪里的人嗎?」
面對我的質問,紀承冷了臉,「裳裳,你這輩子,到死,都要埋進紀家的祖墳。來日我做了皇帝,你便是貴妃。」
他的眼底,已然毫無情誼。
只剩下不甘。
和野心勃勃。
倘若我跟他走了,便會是掣肘謝鈺的把柄。
「生死有命,我不愿跟你走。」
說完,我提起裙擺,頭也不回地朝外沖去。Ӱƶ
「來人,救命——」
話落,被紀承緊緊捂住嘴。
「由不得你。」
14
大殿前面已經亂了。
群情激憤下,眾人與謝鈺的御林軍發生了沖突。
待到有人大喝一聲,「將軍還活著。」
騷亂瞬間靜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