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是滴水成冰的冬日,我身上卻汗流不止,渾身發抖。
砍完柴后,我發了一場高燒。
倘若不是師父,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那個冬日了。
此時,望著被父親護在心尖尖上的林晚月,我冷笑了一聲。
「妹妹這樣的傾國色,怎麼不親自去和親呢?」
「偌大齊國,竟要找一個丑女和親。」
說到這里,容宴卻又跳了出來。
他俊美斯文的臉上帶了絲輕蔑與傲慢:「北戎蠻子,當然不配我齊國美人,只有你這樣的丑女才能與之相配。」
「太子殿下說得對極了。」
我面無表情答復道。
「聽聞邊疆有位夜叉女將軍,貌丑無鹽,可止小孩夜啼,但勇冠三軍,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還記得不記得……」
容晏噎住了。
「這……這勞什子將軍。」他臉上流露出豆大的汗珠。
我知道他心里很焦躁。
夜叉將軍功名赫赫,但她不求才不求名,只求和容晏打一架。
回京三次,容晏跑了三次。
過幾天,夜叉將軍又要上京了,不知道他跑不跑得掉了。
容晏被我堵了一下,半晌沒說出話。
我倒是抬眼看了眼天色,道:「時候要過了,快點走吧。」
「姐姐真是等不急了。」林晚月臉上又浮現那股幸災樂禍。
「聽說北戎的妻子都是兄終弟及、父死子繼,姐姐可千萬要保重啊!」
這樣的表情,配她的美人面,真是很不相稱。
然而我只是慢條斯理地掃過她那張清麗出塵的臉,笑了笑。
4.
馬蹄聲漸漸響起,遠處揚塵。
等塵土回落,遠方長街里,我忽然看見一個執鞭的青年身影。
他端坐在棗紅馬之上,身姿挺直,肩膀寬闊,平添幾分瀟灑與恣意。
像折花的少年郎,眼卻是清透的藍色,猶如水晶般的成色。
恍惚間,我竟然仿佛見到了阿大。
少年也曾有異域血統,眼睛是墨藍色,看人時誠懇又溫柔。
但我知道,來的只是北戎的使官,是負責接我的人。
他勒停馬,朝我伸出手:「流芳公主。」
北戎使官朝我微微一笑,眼里卻帶有濃重的侵略性。
然而我卻錯過他的手,猛地一個鯉魚打挺鉆進了他帶來的花轎。
「快走快走!」
我悶悶的聲音從轎簾里傳出來。
北戎使官錯愕了下,旋即朗笑了起來。
他笑得很豪邁,調轉馬頭,用力驅策了一下馬。
馬兒仰天長嘶了一聲,悠悠離開。
齊國賓客都驚奇于我的主動配合。
畢竟這和親可不是個好差事。
北戎馬肥兵壯,男兒雖然勇武高大,但性情魯莽暴力,被齊國女子視為洪水猛獸。
這個任務在宮廷里被十八位公主推諉了半天,最后才落到我的手里來。
就連和親冊封的封號「流芳」,也與流放同音。
此去三千里,和流放大概也沒什麼差別了。
花轎行進了起來,我掀開簾子,最后看了一眼丞相府的人。
容宴和林晚月站在一起,緊緊攬著她的細腰。
林晚月笑得清淺而溫柔,只有眼里深處才藏著得意與怨毒。
她估計已經在做登臨太子妃位的美夢了。
但我知道,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。
因為,她的那副花容月貌,是從我身上偷過來的。
她娘是苗寨中人,昔年將那只換容蠱下在了我娘的身上。
所以我一出生,就和她換了容貌。
她出落得愈發美麗水靈,而我的臉卻被蠱蟲吸食寄生,毀得差不多了。
然而她不知道的是,早在半年前我就找到了解蠱的方法了。
我將去往北戎,而離她越遠,我們的容貌就會逐漸恢復。
終有一天,她會褪下她的美人皮,顯現出原來的丑模樣。
齊國丑女這個名號我已經頂了十八年。
如今,該還給她了。
5.ȳź
去北戎皇都要三日路程。
第一日我稀里糊涂地睡過去了,下車休整時,只看見使官提著劍的背影。
那劍上血跡斑斑,閃爍著森然的寒光。
我盯著看了許久,連侍女喊我都未回過神來。
直到最后一日。
我坐在馬車里,借著銅鏡的微光打量著自己的面容。
雖還是那個丑模樣,但皮膚卻已經好了許多,開始變得瑩潤白皙。
眼睛也不知不覺變大了一些,唇色不再烏紫,反而泛起了一點兒紅潤的顏色。
也許等出了邊境,變化會更大。
收起銅鏡,耳邊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車外混亂的動靜。
隱約聽見北地濃重的方言咕嚕了幾聲,緊接著一道利箭穿過轎簾,堪堪刺過我的臉側。
幾乎是下意識的,我抬手一握,將那帶著寒光的箭頭緊緊攥進手心。
電光火石之間,我猛然抬頭,卻對上掀簾進來之人的雙眸。
肩寬腿長的北戎使官踏進了花轎里,空間狹小,他彎腰笑著看我。
男子低沉的嗓音貼緊耳側,帶來一陣令人戰栗的氣息。
「娘娘藏得真是深。」
我佯裝鎮定,錯開他緊追不舍的眼神。
「大人過獎了。」
使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。
他將我緊攥的手心掰開,將那支利箭取出來。
他粗糲的手指揉過我柔嫩的掌心,留下滾燙的溫度。
馬車外傳來更加激烈的打斗聲。
使官收了刀,有力的臂膀環在我腰側:「此地不宜久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