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他還不忘叮囑:「你別給不見,他一個爺們兒餓兩頓不打緊的,你不一樣,你得多吃些,多吃些才能長大個兒。」他抬手量到自己的下巴,「長到這,長到這就好。」
不知怎麼了,他看著我突然就紅了眼眶,失神地喃喃自語:「阿央要是能長到這個年歲,大概就會這麼高吧。」
我胡亂擦掉眼淚,問:「阿央是誰?」
聽風嗓音抖了抖:「阿央啊……阿央是我小妹,被拐走了,找到的時候已經被餓死了。」
他拍著胸脯保證:「阿妹放心,大哥一定不讓你餓肚子。」
我扯了一塊燒餅放進嘴里,眼淚止不住地流:「哥,沒餓著我,這些天一直都沒餓著我。」
聽風吸吸鼻子,壓下眼淚,似是笑了:「那就好,那就好。」
9
朝廷派來的人是禁軍統領李戩,他沒把我抓住,讓我跑了,這次是戴罪立功。
李戩單膝跪地行禮,苦哈哈著一張臉:「殿下,可不能再跑了,陛下要讓臣去守茅房了。」
這些天和百姓們同吃同住,他們和我很是親近,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份,他們皆低著頭,都不敢再看我。
我趕忙把李戩扶起來:「知道了,不跑了,你趕緊起來。」
見聽風瞠目結舌,我也一個頭兩個大。
林修鶴把糧食送回軍營,百姓也都被安置到臨時搭建的住所。
他們開墾荒地,幾十戶人家成一堆,漸漸形成了新的村落雛形。
這便是獨屬于人的生命力,于天地而言,人明明看起來如此渺小,卻如此頑強堅韌。
又過了半個多月,生病的人數被控制住,沒有泛濫成瘟疫,江城敞開城門,接納了一部分百姓。
我和林修鶴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。
小院里的菜地,聽風在城里的時候還不忘幫我照料著,我把長成的菜挖出來,送給了百姓。
客堂的桌子上放著一封信和一包燒餅,信上的字歪歪扭扭,像是初學的稚兒,信上只有一句話:「阿妹,不見,我回老家娶媳婦去了。」
眼淚暈開墨色字跡,聽風就這麼走了,都沒好好道個別。
啟程回京城那天,一群百姓一直跟在馬車后,一開始只有一兩個,漸漸地,人越來越多。
我叫車夫停下,下車詢問:「是有什麼事麼?」
領頭的是位十三四歲的姑娘,我認得她,她叫春娘。春娘不大愛說話,總是喜歡摘野山花送給我,馬車里的花瓶里還養著她送給我的一束花。
春娘抿著唇,把一個用青布包著的東西遞到我跟前。
我笑得溫和,接過來問:「送給我的麼?」
春娘點頭,聲音細弱蚊蠅:「我們沒有錢,就一起做了這個,送給公主。」
我望向她身后的百姓,年老的,年輕的,一群人見我抬頭立馬把頭底下。
一個小孩不懂,好奇地看著我,被一旁的婦女把頭按下去,低聲斥道:「大牛,不許看菩薩的臉。」
眼角噙著淚花,我溫聲道:「我不是什麼菩薩,我受天下百姓供養,蒼生倒懸,我不能袖手旁觀,你們是我的子民,我該保護你們。」
我逐漸哽咽:「快些回去吧,你們好好活下去,這便是我最想看到的。」
青山明媚,百姓停在了原地,馬車離開時,身后響起了震天撼地的呼喊:「恭送長樂公主。」
眼淚哭濕了娟帕,我顫著手打開包袱,里面放了一塊布,上面還寫了字,很多字,仔細看去,是一個個的人名。
見我疑惑,林修鶴解釋道:「殿下,百姓感念你的恩德,送了一頂萬民傘給你,應該是時間太短找不到好的木材做傘骨,就只好把傘面送給殿下了。」
「這次災情,殿下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,殿下救了很多人,史官定會把殿下的名字寫進史書里。」
我有些怔愣:「我沒想著名垂青史,我只想著,不能讓百姓餓死。」
林修鶴拿起傘面的一角幫我打開,數不清的人名在眼前展現,這一刻,我頓覺震撼。
我鼻子發酸:「這里面也有你,有聽風,有那些捐糧食的百姓一份。」
林修鶴:「如果一開始殿下沒有堅定地想救他們,那后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,他們中或許會有一半人的人撐不到糧食來的那一天。」
我看向窗外的景色,不久的將來,這里會有新的繁榮。
10
快到京城時,北面邊陲傳來了一則震驚朝野的消息。
草原舉兵夜襲,澤、云二城俱已淪陷,被屠了城。
來不及再慢慢悠悠地坐著馬車回京,一行人皆上馬,向著京城疾馳而去。
回了皇宮,沒多寒暄,父皇點兵就點到了林修鶴頭上。
辭行那日,我去送他。
玄鐵鎧甲折射著寒芒,映著林修鶴肅穆的眉眼:「我要是回不來了,別等我。」
我哼了一聲:「誰等你,你回不來,我轉頭立馬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嫁了。」
林修鶴勾起小指,扯開一抹笑:「那就一言為定。」
眼里水汽模糊了視線,我拍開他的手:「幼稚,走了,都等著你呢。」
草原來勢洶洶,守邊的將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,戰況不容樂觀,林修鶴領兵到漠城,苦戰三月才迎來第一場大捷。
在這個當口,一批送往漠城的糧草被劫持。
十幾萬士兵在等著吃飯,國庫一時間抽調不出如此龐大的糧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