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他回頭喊我,「阿妹,快跟上,回家吃飯了。」
我心里裝著事,小聲回了一句,繼續低頭走著,周遭突然沒了動靜,我覺察出異樣抬頭看去。
林修鶴回身佇立在彼方將我望著,身后是萬家燈火,漫天星輝明亮不過他的眼眸,風吹動他的墨發,把他唇邊的話帶到我耳邊:「回家了,燉魚湯給你喝。」
聽風攬住林修鶴的脖子,拿著燒餅沖我招手,朗聲道:「阿妹,燒餅要涼了。」
我拎著裙擺,小跑跟上:「來了。」
4
陰雨連綿不絕,一連幾天屋子里的傘就沒干過。
我揉揉有些發酸的手腕,擱下筆歇歇,看著屋檐下連串的雨滴,心里莫名有些壓抑不安。
聽風和林修鶴從外面回來,我打著傘把廚房里的熱茶拿出來。
林修鶴解下蓑衣斗笠:「接下來幾天應該都不會有活了。」
我把蓑衣掛起來:「怎麼了?」
「大雨把城外的山路沖垮了,商隊根本進不來,全被攔在外面了。」聽風拿出懷里的燒餅,剝開油紙遞給我,「給,阿妹,還熱乎呢。」
我接過咬了一口:「大哥為什麼這麼喜歡吃燒餅?」
林修鶴也好奇,邊喝水邊看著聽風。
聽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:「在漠城,我身無分文差點餓死的時候,有人給了我半塊燒餅,那時候我就覺得燒餅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。」
我嚼著燒餅,點頭應道:「嗯,好吃。」
林修鶴轉身去廚房:「少吃點墊一墊,我去做飯。」
我把手里的燒餅分一半給聽風,剩下的包回油紙,等一會兒林修鶴做好飯再一起吃。
聽風吃東西總是很急,他吃完起身:「我去幫不見燒柴。
」
鍋里煮著餛飩,林修鶴用勺子攪拌著,聽風蹲底下添柴火。
急切的敲門陡然響起,混著驟雨敲打屋檐的聲響讓人不免精神緊繃起來。
我打傘去開門,林修鶴把勺子遞給聽風,追了出來:「等等,我去開。」
聽風探出頭:「誒,怎麼弄啊?順著攪還是逆著攪啊?」
聽風見了鬼一樣,驚聲道:「不見,我手勁太大了,餡漏了怎麼辦啊!」
林修鶴彎腰進我傘底下,處變不驚:「那今晚就喝面片兒湯。」
我把傘舉高讓林修鶴能直起腰,他擋在我面前開了門。
門外是鏢行的伙計:「出事了,掌柜的女兒今天去郊外的佛寺燒香,車被沖下山的泥水埋了,快拿著鐵鍬去救人!」
林修鶴聞言皺眉,簡潔地回了一個字:「好。」
他關上門一手拿著傘,一手握著我的手腕往屋里走:「一會兒我把門從外面鎖住,你害怕就把燈全點起來,人救出來我和大哥就立馬回來。」
聽風撐著傘,小心地護著手里端的一碗餛飩面片兒湯,他把漏出來的肉餡都盛進了我碗里,剛才的事他也聽見了:「阿妹你在家好好吃飯,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。」
他把脖子上的狼牙摘下來放我手里:「天狼神會庇佑你的,不要怕。」
從見聽風的第一眼我就猜出來他是草原人,看見這狼牙我便更加篤定了:「狼牙對你們有特殊意義,這太貴重了,我不能收。」
聽風硬塞給我,呵呵地傻笑:「你收著,你和你那未過門的嫂子一人一個。」
看著穿好蓑衣斗笠的兩個人,我心里不安地說道:「仔細著腳下,多聽著點動靜,保不準還會有東西從山上滾下來。
」
林修鶴:「不會有事的,你安心。」
聽風沒心沒肺地笑著:「阿妹放心,我指定把這小子全模全樣兒地給你帶回來。」
心中的陰云被他這個笑驅散不少,我輕笑道:「我這話是跟你們倆人說的,大哥也得全模全樣地回來。」
「放心。」說完,聽風一頭扎進了暴雨里。
林修鶴轉身都要走了,他忽然停住腳步,轉身回來擦去我臉上飛濺的雨水:「等我回來。」
我愣愣地看著那個被雨幕模糊遠去的背影,臉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。
所有的蠟燭都被我拿來客堂點燃,這一方燭火,在黑如深淵的雨夜下,顯得格外渺小。
潮濕粘稠的空氣填滿了我的胸腔,雨夜對我來說不是一個美好的回憶。
五歲那年我被嬤嬤帶到荒廢的冷宮,推到了廢棄的井底。
我靠在井底暈了過去。
那晚下了大雨,我起了高熱,頭腦昏沉間,我感覺到有人把我背了起來。
等我再睜眼,已經回了母妃的寢宮,父皇下令嚴查,還把宮里所有廢棄的水井都用土填蓋了。
我被嚇得不輕,半年沒開口說話。
一天,宮里宴請百官,一群王子皇孫湊在一起玩。
我左腳絆右腳摔倒,順帶拽掉了林修鶴的褲子。
我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,爬起來連忙跟他道歉,隨行的宮女驚訝地發現我能說話了。
而林修鶴說時遲那時快地拉起褲子,在一眾公子哥的嘲笑聲中,臉紫得跟茄子一樣。
也是因為這件事,我和他結下了梁子。
想起那時的場景,我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,后來我也把自己最喜歡的蹴鞠送給他賠罪了,可林修鶴還是沒給我好臉色。
一來二去,就成了今天這樣子,誰看誰都不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