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她恐懼萬分,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。
毒藥已經侵蝕了她的聲帶,接著便是五臟肺腑。
13
【第四日】
「太子妃到!」
今日,丞相夫人大壽。
我花枝招展地走進府中,丞相府才真正熱鬧了起來。
「娘,馨兒給您帶了不少禮物呢。」
丞相夫人喜笑顏開:「我的馨兒,心意到了就行,你貴為太子妃,可比什麼都金貴。」
我望著眼前婦人,滿面紅光,橫肉堆疊,只覺心底犯嘔。
什麼樣的娘,養什麼樣的孩子。
她,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。
我故作撒嬌:「孩兒有些頭暈,先去院中轉轉,再去拜見父親大人。」
她放低聲音:「去吧,你爹還在東屋密室與人商討事情呢。」
果然,還是那間東屋密室。
藏著丞相府所有的陰暗和罪證。
那不正好?
裴煜,已經欽點兵馬,在來的路上了。
14
我踱步走向木槿園。
一眼就看到,那棵埋藏著小豌豆血衣的木槿樹。
風吹過,一朵粉嫩的花骨朵,輕輕巧巧落在我肩頭。
她知道我來了。
像被圓嘟嘟的小手親昵勾住脖子,撒嬌的聲音就在耳畔:
「南竹姐姐,你終于回來看小豌豆啦?我好想你們。」
當年院中一場大火,我們逃得匆忙。
只留小豌豆,眼巴巴地盼著親人歸來。
如今我雖然扮成周馨月的模樣,小豌豆依然認得我。
我小心翼翼地將花骨朵護在手心,極力控制住落淚。
小豌豆,對不起。
來生,姐姐一定能護好你!
那日我回府,得知小豌豆被打死,瘋了一樣揪住周馨月扇巴掌,奈何被人拉開捆住,又被重重挨打。
不受寵的庶女,打了尊貴的嫡女,像是犯了大忌。
丞相面色鐵青,陰沉訓斥我:「下人的女兒死了就死了,也值得你如此發瘋?還揪著你姐姐打!」
我雙目猩紅,陰笑著詛咒:「希望有一天,您死女兒的時候,也能這麼從容大度。」
「你你你,生下你有何用,你就是來氣我的!」丞相盛怒,一個茶杯打在我額頭,血流不止。
如今,一語成讖。
他的寶貝女兒,周馨月,真的離死不遠了。
15
我又來到丞相府最深的湖畔。
這里雜草叢生,廢棄已久。
卻是我的母親河。
我的娘親,被人推進了湖里,再也沒有醒來。
這一生,她看錯了人,嫁錯了人。
她常常埋怨自己無能,不能給我撐腰,無法予我富貴,也讓我在這丞相府中受盡欺辱。
可她不知,她的純善,給了我最好的財富。
陳叔家人病重,我娘當了僅有的首飾,給了他救命的銀子。
小豌豆被打死,月娘病倒,我娘日日夜夜細心照料她。
后來暗黑深夜,大火如猛獸,燒進我的偏院。
丞相府所有人裝作無事,躲在房間不出來。
唯有陳叔和月娘,義無反顧沖進火海,將我連背帶拖地搶了出來。
給了我重生,成了我又一對爹娘。
后來我化名婉婉,扮作丑女低調活著,每一夜都在思慮,如何歸來復仇。
我蹲下身子,輕舀一口湖水入口。
湖水甘甜清涼,像極了世間母親,咽下苦難,只留甘甜給女子。
「太子妃,這湖水臟,您別喝。」身旁的丫鬟怯生生地提醒我。
「臟?」我笑出了聲,又望向不遠處的荒地。
自然之物,向來純粹。
真正弄臟它們的,是人。
16
眼前的荒地,就是我當年居住的偏院。
雖然破敗,植物瘋長,倒也有一絲生機。
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。
就像當年所有人都以為,我們三個人已被燒死。
殊不知,風云涌動,我們錚錚歸來。
「馨兒,你來這晦氣地方做什麼?快去見見你爹。」丞相夫人出現。
我屏退了所有奴婢,故作神秘:「我先帶您去一個地方。」
又回到湖畔邊。
她面色越發難看:「馨兒,我們為何來這里?」
我指了指湖邊:「看,湖邊有人找您,敘舊。」
湖畔邊,一個女人的背影定定立在那邊。
丞相夫人走近,一聲驚呼,懼意之下,話都說不清了:
「鈺珍?啊,鬧鬼了!別來找我,我,我當年也不想推你的。」
鈺珍,就是我娘親。
是月娘易容,化作我娘的樣子,來找她索命了。
我步步逼近,堵住了去路。
丞相夫人嚇得跌坐在地:「馨兒,快救娘。」
我笑:「仔細瞧瞧,我到底是誰?」
她瞪大了雙眼,才看清我眉眼一顆淡痣,連連后退數步:「周南竹,你沒死!」
「你的寶貝女兒沒有燒死我,如今,我已經把她整得半死不活了,她被囚禁,也中了劇毒,比死,可難受多了。」
「賤丫頭,你敢動我馨兒,我要殺了你。」她雙眼發紅般撲來。
也許惡人,自有天收。
丞相夫人腳底重重一滑,直直栽進深湖里。
數秒后,湖面再也沒了動靜。
17
前廳人聲喧鬧。
想必是裴煜帶著軍隊趕到了。
我早將丞相密室的機關和位置圖,告訴了裴煜。
所有罪證,應有盡有。
我沒有現身,也沒有亮出身份,轉而上了一輛馬車。
仇已經報了。
我和爹娘,也是時候回到豐縣,過上不用遮掩、真正自在的生活。
凡塵愛戀,牽絆于心。
可世間真心,寥寥無幾。
不如就當周南竹已經死去。
我和裴煜之間,只有少年情深,沒有往后可能發生的辜負、失望、生恨。
就像我娘當年愛上丞相,寵愛不過三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