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于阿宛棺木旁孤坐了半晌,而后瘋了一般地沖入了天牢。
我搶過十七之佩劍,直直地刺入了沈玨胸膛,刺向,他的心臟上方。
頓時,漫天血色紅了我的眼,卻要不了他的命。
我不會殺他。
卿卿告訴我,放過沈玨是阿宛之遺愿。
「阿宛死了。」
我一字一頓,死死地盯著沈玨。
可我從他面上,竟讀出了錯愕。
「她,怎的會死?」
「自是為了救我!」
阿宛死后,我仍執拗地于沈玨面前宣誓那可笑的主權。
我知道的,阿宛之死,因我也因他。可我不愿同他共享阿宛的在意。
「我同她說過的,那木簪熬水服下可解寒冰之毒。」
沈玨搖頭低語,好似無了同我爭辯之力氣。
然我卻因他的話大亂了分寸:「不可能!不可能!」
沈玨再未給我任何回應,只猛地嘔出一口血來。
卻原來,阿宛死在了我手里。
我以皇后之禮埋葬了阿宛,亦遵了阿宛之遺愿,將沈玨逐出了皇城。
葬了阿宛后,我有如行尸走肉般渾渾噩噩地度日。
卿卿生怕我會就此雖阿宛而去,每每入宮規勸于我。
她仍是喚我「寧大哥」,再度同我表了情意。
我凝視著她,久久未有言語。
可笑,我怎會以為她像十歲前的阿宛。
我的阿宛,無人可替。
我到底未就此頹喪下去,自我放逐了兩個月后,我終是做回了勤政愛民的皇帝。
阿宛同我未有子嗣,唯有這天下是她與我所共創。
我會守好它,一生孤獨地守護它。
【沈玨視角】
我叫趙玨,是嘉義王之嫡子。
林清宛當街剜我父王的心時,我便站于她身后不遠。
我哭著要撲上前,父王的兩個心腹卻將我打暈拖了遠。
那一年,我十六,此后林清宛便成了我之夢魘。
義軍破城之后,為首者并未為難我王府之老弱,甚至風光大葬了我的父王。
但那又如何?我的母妃就此一病不起,不到一月便撒手緊隨父王而去。
一夕之間,我再不是風光的王府世子,而是那父母雙亡的可憐兒。
父王是有些舊部要跟我的,可我養尊處優慣了,慣會些絲竹管弦,并無行兵打仗之謀略。
我想復仇,可并無意奪這天下。
此仇于我,是為家恨,而非國仇。趙家之仇,不該再卷入無辜之人。
我想手刃之人,唯林清宛而已。
后來我打聽到,林清宛與寧胤幾是一體雙生,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寧胤所謀劃。
是以,我想殺之人,便多了個寧胤。
林清宛和寧胤日日宿于軍中,并不好下手。
我亦深曉自己的斤兩,索性花了四年的時間拜師學藝,精進我的花拳繡腿。
待我決計入宮報仇之時,卻于南行路上遇著了林清宛。
她寂寂凄清,身畔并無一人隨行。
卸了軍甲的她,穿上了素白衣裙,同尋常女子并無兩異。
來往行人穿梭,唯我知道她的面目可憎。
我見識過她的手段,并無必勝把握將她斬殺。
是以,我尋了一借口同她拼桌而坐,話里話外提及京城之光景,亦大夸起義軍之能耐。
可她神色始終淡淡的,并未予我任何回應。我剛坐下不過一炷香的工夫,她便放下銀子走了人。
此后我又刻意地同她「偶遇」過兩次,相逢三次后,她將我留在了身邊。
我知道的,寧胤稱她阿宛。
我也知道,寧胤身側有一女子名喚卿卿。
是以,當林清宛將名字報與我時,我故意拿「阿宛」和「清清」刺激她。
看著她失落難過,我確有了四年來不曾感受過之痛快。
可我不想給她痛快,我只想將她片片凌遲。
林清宛在一次醉酒后,絮絮叨叨地同我說了許多她與寧胤之過往。
那次,她的故事里也出現了我父王。
她說拿下裕陽關后,本欲向寧胤報喜的她,卻撞見寧胤同蘇卿卿相擁之場景。
她想不明白,為何寧胤說要娶她后,卻又牽起了別人的手。
我于她耳畔痛快而殘忍道:「那當然是報應了。」
起義軍盡得民心,父王守城也不過是瀕死頑抗,我早有準備他戰亡的。
可林清宛卻利用了我父王的仁善之心,在他親將救濟糧發于她手時,將父王剜了心。
我父王戎馬半生,戰場合該是他歸宿,而不當被以此等陰險招數了卻他的一生。
換而言之,我不恨她殺了父王,而是恨她以此下三濫的招數殺了父王。
若此便是她的報應,我尚嫌太輕。
可惜,她已是大醉了。
酒醒后的林清宛清冷又自持,她將寧胤剜去之心甚是決絕。
除了醉酒那次,她神色總是淡淡的,并看不出因誰心傷。
我知道她總會將寧胤忘卻,抑或是將他深埋于心底,好好地過活下去。
而我自是不愿見此的,我早發過誓要將她片片凌遲,我要踩碎她的驕傲與自尊。
我要在她對我毫無防備之時,將她一擊斃命,正如她當初待我父王那般。
是以,我假裝愛她,一點點地往她心里擠進。
寧胤未能一舉將她的心揉碎,我一定可以。
我日日為林清宛洗手煲湯,也一點點地與她下了寒冰之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