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后宋澈攬著我肩膀,低聲跟我說,程先生也是父母雙亡,很可憐一人,所以大家都很照顧他。
談起程先生,宋澈不無羨慕,說程先生有本事,不像他,只會畫畫,生意上的事一竅不通。
我笑了笑,「別這麼說自己,人這一輩子,能做自己喜歡的事,就已經很好了。」
宋澈有些歉疚看了看我,說自己實在普通,所以他爸爸的生意,大部分都是交給程先生做的,往后家業恐怕沒自己的份,唯恐虧待了我。
我「噗嗤」一聲笑了,說一天三個饅頭總有的吧?沒有的話,少吃點也行。
宋澈也笑了。
宋澈私下叫我對程先生好點,說別看他生意做的好,這麼多年他不容易的,叫我將他當親哥一樣對待。
我微微一笑。
也就是在那天,我見到了宋澈的父親——宋行舟。
這時我才知道宋行舟宋老爺子是本市首富,宋澈的家境,何止顯赫,并不只是他對我說的,「做一點小生意」。
我嗔怪看向宋澈。
宋澈漲紅了臉,說他之所以沒告訴我,是怕我有壓力。
難怪。
我就說程先生,讓我費盡心思去接近的男人,怎麼會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大學生。
但令我沒想到的是,宋老爺子看見我的第一眼,就勃然大怒,直接跟宋澈撂了句「你不能和她在一起,快讓這女的滾」,就拂袖直接上樓了,留下宋澈手足無措站在那里。
宋澈鐵青著臉喊了一聲「爸」,急匆匆追上樓去了。我還在那兒懵著呢,便被程先生一把推在了墻上,他抬起我一條腿,俯身吻我,狹長的眼睛里,充斥著的全都是恣意和掠奪。
一副要在這個地方要了我的模樣,嚇了我一跳。
我條件反射側開了頭,說程先生,別這樣。
程先生的手,捻弄我戴著珍珠耳環的耳垂,曖昧說這樣才刺激,不是麼?
我閉上眼說,別這樣,你不缺女人,也不是非我不可,別在這里。
樓上傳來響動,程先生放開我,伸手點了點,「小安,你挺有本事,我沒想到,你竟有本事讓他將你帶回家,他甚至還想跟你結婚。」
樓上的宋澈瞧見,以為我在跟程先生起沖突,三步并作兩步跑下了樓,一把將我護在身后。「哥,怎麼,我爸發神經,你也跟著發神經?我警告你哦,有我在,你休想動她一根寒毛。」
程先生向著我做了個「噤聲」的手勢,依舊笑如春風。
宋澈焦頭爛額,抓了抓頭發說,「我爸這是中風了?什麼毛病?」他拍拍我以示安慰,「安安,別放在心上,我爸平時不這樣的。」
我,無話可說。
12
那晚我在宋家留宿。
為了我的「名聲」,宋澈叫管家另安排我一間房。
宋澈像個黏溜溜的小鼻涕泡,一個勁兒往我身上蹭,還說了好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,千言萬語都是舍不得。
我微笑著送他回房,關門時瞥見程先生站在陰影里抽煙,見到我便微抬起下巴,眸中盡是些道不明的神色。
我回身將房門鎖上。
半夜我聽見樓上有人砸東西,便躡手躡腳上了樓。
走廊盡頭有一間小屋,門開了一條縫,里面的陳設很舊,燈光也是昏黃的。
程先生就直挺挺跪在那扇門里,跪在宋老爺子面前。
宋老爺子拿著拐杖,在他頭上、背上、腿上瘋狂地砸。
程先生雖是跪著,脊背卻挺得筆直,他沒有躲。
宋老爺子聲音很小,卻極狠。
「程浩,認清你自己的身份!你媽不過是夜總會最低賤的舞女,你也不過是我酒醉后搞出的雜種。我根本就沒想過留下你,不過是你月份大,打不掉。而我既然選擇留下了你,供你吃供你穿,就不是想讓你在這世上過好日子的,我是問你要回報的。」
「你這輩子就是你弟的工具,你所經營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,你后來獲得的一切,都是我要留給你弟的,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給你弟鋪路的,家產什麼的,你一分都別想。」
「而你弟跟前出現的那個女人,她的背景你到底有沒有打聽過?還讓你弟動了真心,帶回家來,你看看那女的長的那個樣子,她是什麼來路?你自己心里沒點數?你能讓她接近?這是你的失職!失職!」
程先生低了頭,「我這就去打聽,是我工作太忙了,很多事沒顧上,對不起,爸。」
宋老爺子抄起一個花盆砸到了程先生頭上,程先生沒有躲,花盆在他頭上碎掉了,紅色的血流下來,遮住了他的眼睛。
宋老爺子拿拐杖指著他鼻子,「你也配叫我爸?你是個什麼東西?你也配姓宋?」
程先生的頭更低了,「是我僭越了,叔叔。」
原來,不是表哥,是被隨意虐待的私生子啊。
我想我是明白了,為什麼程先生那樣恨宋澈。
大約,是像夜總會那位摔我金鐲的姐姐恨我一樣吧。
……「你算是個什麼東西?你跟我有什麼不同?你有什麼資格憐憫我?」……
可是,我從未想過要從姐姐身上奪走什麼,我也一點都不恨她,宋澈,也從來沒有恨過程先生。
13
關于宋老爺子的那些話,我是擱在心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