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,姐姐被「干爹」賣到程先生的夜總會做事。
染了病,容顏枯萎,拉不到生意,常遭排擠。
我褪下自己的金鐲子給她,叫她出去做個好人。
她直接趕地上砸了,說許安,你算是個什麼東西?你跟我有什麼不同?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憐憫我?
我蹲下身撿起金鐲子。
女秘書靠在我身后的門框上抽煙,「安小姐,你現在身上穿的,頭上戴的,哪一樣不是程先生給你的?程先生就是養條狗,看見賊都還知道往上撲呢。」
我大抵是明白了,忖了片刻便稍稍側頭,「你去跟程先生說,他交代的事,我會辦妥。」
女秘書打量我兩眼,「盤靚條順,程先生沒說錯,安小姐果然有天賦,我們比不來。」
我說我不是天賦,我付出了很多。
是啊。
天上不會掉餡餅。
要讀書就得寒窗十年,要習武就得冬練三九,夏練三伏。
尤物也一樣。
我跳舞跳到雙腳流血,彈琴彈到雙手生繭,十幾年來,我不肯多吃一口飯,多睡一點覺,不過是為了程先生能夠多看我幾眼。
程先生沒有問過為什麼。
一次都沒有。
同樣他也沒有問過我,為什麼不肯引誘宋澈。
他以為我是善良,不夠狠。
但我并不善良,也夠狠。
又或許他以為我忘恩。
笑。
我可以為他死,卻不愿意為他引誘別的男人。
他知道是為什麼。
8
我將程先生贈我的華服、首飾全都還給了他,還有那麼些大金鐲子。
程先生問我是什麼意思。
我說我這回過去,是要裝成女學生的,女學生戴首飾,顯得不太純情,做戲要做全套。
程先生沒說話。
我單膝在程先生面前跪下來,雙手擱在他膝蓋上,像只乖巧的貓兒,他也同往常一樣,伸手撫摸我的臉,我的脖頸。
我說程先生,其實我這種女人吧,命運打一開始就寫好了。小時候當賊、當乞丐,在人來人往的街頭,為了那一兩塊錢,跪下去給人一遍遍磕頭,得到錢了孝敬「干爹」,換口飯吃。長大后被賣進夜總會任人糟踐,最后一身臟病,爛肉樣死在陰溝里。這本該是我的命。
我將頭擱在程先生膝上,我說因為程先生您,我的命不同了。
再抬頭時,我半瞇著眼,微張著嘴,露出一小截細嫩的脖頸,將那任人宰割的模樣做了個十足十,程先生瞧見,喉頭一動,想也沒什麼心情聽我說,直將我抱在他的辦公桌上,撩開我的裙擺。
我摁住他的手,笑著沖他搖搖頭。
我推開他,「程先生,您知道的,宋澈還只是個純情的男大學生,戀愛都沒談過呢,我今天若是失身于您,再去同他好,只怕他心里不平衡,畢竟我再同他睡時,身體騙不了人。他不平衡,便無法對我死心塌地,程先生您要我的辦的事,就辦不成了。男人對處女的迷戀……程先生您是男人,您知道的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,退出自己,「所以程先生,請您克制。」
程先生喘著氣指了指我,「小安,別玩太過分了,你是我的人。」
我搖搖頭,只是笑。
9
不久,一段平靜而美好的愛情故事,在青青校園,劇本一樣展開。
出類拔萃的繪畫系漂亮女交流生,和同班青年才俊宋澈在學業上一爭高下,不打不相識,后來又在電梯中「偶遇」
,各自伸手按下樓層,卻「意外」觸碰到了一起,「金風玉露一相逢,勝卻人間無數」。
我不得不說,引誘宋澈很容易。
跟帶小孩一樣。
給點甜頭便能哄得他團團轉。
但小孩他有一點好,便是「無邪」,便是「澄澈」,便是毫無私心的包容和付出,便是人間最真摯的情感,便是不問歲月,不問人間,兩個人相愛時最本原的樣子。
也是我曾看向程先生時,那副虔誠而又憧憬著的樣子。
我其實還挺慶幸的,我這樣的人,也曾擁有過那樣一雙澄澈的眼,夠了。
而今我想我于程先生,恩是恩,情是情,有恩報恩,無情,則不必還情。
10
我和宋澈一起過生日、看電影、壓馬路、喝奶茶、彈吉他、畫畫……
無論風雪、暴雨、雷電……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都會變得艷陽高照,一切都粉嫩嫩、暖融融的。
宋澈枕著胳膊問我,為什麼我看起來那樣無邪和純真,畫出來的畫卻充斥著那樣的絕望和哀傷。
我信手拈來,編出了一個父母雙亡、寄人籬下的凄慘身世。
宋澈聽后十分心疼,猝不及防抱住了我。
也就是在那一天,宋澈跟我求了婚,他說希望我給他個機會,讓他可以代替我父母,照顧我一輩子。
那一刻,我怔怔望著他,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。
瞧這第一次戀愛的傻孩子,好端端捧著一顆脆生生、亮晶晶的真心交給我,要將它打碎,我忽然舍不得了。
11
我是在宋澈帶我見家長時,碰見程先生的。
那時他一身素衣,在花園澆花,那恬靜溫柔的模樣,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。
我從未看見過這樣的程先生。
宋澈介紹說,這是他表哥,打小寄住在他家,跟他親哥一樣。
程先生微笑著跟我握手,卻在我掌心輕捏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