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顏,我是要平反,可沒必要去走這些歪門邪道。我腳踏實地,也能升遷,不過是日子長些。」
「我娘臨終前,只告訴我,要平安喜樂地活下去。」
「平安簡單,我自會收斂鋒芒,細細打算平反一事。」
「可論喜樂,若妻子不是你,我怕是這一生,都難有喜樂。」
裴劭的話,回蕩在耳邊,振聾發聵。
而我自以為藏得極好的心思,也在他拿出那張寫滿他名字的紙時,昭然若揭。
是那夜醉酒胡亂寫下的,我明明放在妝匣的最底層……
明月在云間,迢迢不可得。
可若明月不顧一切地主動入懷呢?
我抖著手,撫上裴劭的眉骨。
「你若負我——」
裴劭握住我的手,眼眸一寸寸亮起。
「我若負你,就教我,不得善終,曝尸荒野。」
21
裴劭帶著稀碎的冊子,在我爹屋前跪了一夜。
直到清晨,才得了允許,進了里屋。
半個時辰后,爹喊我過去,問我怎麼看待裴劭。
「爹。」我低下頭,「他姓裴,我姓楚,他不是我弟弟。」
爹默了半晌,才道:「你可考慮清楚了?」
「考慮清楚了。」
我回答得很快,爹噎了一瞬,發了會兒呆,然后才十分艱難地點了點頭。
「也罷,表姐弟成親的,也不是沒有。」
我和裴劭的婚事,震驚了所有人。
不少人覺得是我家拿恩情脅迫了裴劭。
不過所有謠言,都在裴劭娶我那天不攻自破。
嘴都要笑裂了的新郎,怎麼看,都是一副得償所愿的模樣。
小花、二丫、虎子、鐵柱他們早早就來了,獨獨缺了阿牛。
他前些日子被借調去聞州抓要犯了。
寄來的信里,說趕不上宴席,讓我別生氣,另托附小花帶了一支并蒂蓮銀簪送來,是給我的新婚賀禮。
「這阿牛,真是的,誰要這破簪子了?!好朋友成親都不過來!」
我嘴上埋怨,卻還是將他給的銀簪好生收了起來。
剛合好妝匣,外頭就傳來虎子興奮的聲音。
「阿顏,外頭迎親的到了!」
22.婚后番外
來京之前,我想過許多和郡主遇上的可能。
唯獨沒想過,我會與她成為好友。
永安郡主,天真活潑。
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子。
在宴席上,我因不熟規矩,被一位夫人嘲諷,是永安郡主開口,解救下了尷尬的我。
那是我與她第一次見面。
我坐在最末尾,她坐在最前頭,可她沒有輕視我,還為我解圍。
宴后,我特地等在郡王府的馬車旁,和永安郡主道了謝。
沒想到,她竟然約我去她的宴席,與她一同賞花聽雨。
我受寵若驚,回去咬咬牙,買了身好衣裳。
永安郡主果真是個拿得起、放得下的。
赴宴那日,她還十分真誠地握住我的手,贊道:「你,你比裴劭還好看。」
聽聞郡主外祖,是洛水陳家。
果然是百年清流家的血脈,貴女風姿,莫過于此。
我被她的心胸震撼,去郡王府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。
裴劭當官后還是挺忙的,所以我空的時候都是跟著永安玩。
他一開始還挺贊成的。
說郡主純善,我與她結交也好。
日子就這麼過了三年。
裴劭在刑部一升再升,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了。
此時,他已有足夠的能力,去查以往的舊事。
再加上阿牛的幫助,哦不,現在不能叫「阿牛」了,得叫「顧宴」,不然第一神捕可要給人笑話的。
裴家平了反。
裴劭帶我去了茯苓鎮。
無字碑上,終于刻上了字。
我們順路去了鹿鎮,隨著周書洛的高升, 爹的東家也跟著去京里了,爹就盤下了原來的酒樓。
酒樓生意好, 他每天數錢數得不亦樂乎。
為了給我們接風, 爹提前空出了最好的包間。
酒過三巡, 裴劭被支出去拿東西了, 爹皺眉看著我依舊纖細的腰肢,小聲問我:「是不是阿劭,有什麼隱疾?」
我身子康健,從小生病都少。
爹原以為我成婚后, 他很快就能抱上外孫。
結果等了三年, 屁都沒一個。
裴劭沒隱疾。
只不過是他覺得裴家的事未了,為保萬一,不想我這兩年懷上。
他要是不行, 這世上,就沒有比他更行的了!
我們成婚的第二年,一日, 永寧神神秘秘地來找我, 說要帶我去個好地方。
當我坐在上位,臺下一排只著輕紗綢褲的美少年翩翩起舞時, 我只覺頭暈目眩。
正想起身,大門被人踢開, 裴劭環視一圈, 最后視線落到我身上。
「夫人,時辰晚了, 該回家用飯了。」
他語調柔和,明明在笑,卻叫人不寒而栗。
我哆哆嗦嗦地跟著裴劭回去了。
他像往常一樣, 有條不紊地給我盛湯夾菜,今天桌上有蝦,還擼了袖子給我剝蝦吃。
蕓角和紅豆看得直呼「大人就是寵夫人」。
裴劭情緒穩定得令人發指。
吃過飯,照例陪我消食。
回來后,他去書房處理公務。
蕓角、紅豆伺候我梳洗。
以往,我還會同她們嘰嘰喳喳聊會兒天,今日嚇得膽都破了,所以蔫了吧唧地讓她們先退下了。
我坐在妝鏡前, 心不在焉地梳著頭發。
紅燭燃了半截, 燭心發出噼啪聲,我方才回神。
結果一抬頭, 就在鏡里看到了裴劭。
他倚在門上, 不知看了多久。
正所謂,暴風雨前, 都是寧靜。
所有的隱忍,都是為了更大的爆發。
自從書房被他親哭開始,我就知道, 裴劭那副溫潤如玉的外表,就是騙人的!
他發起脾氣來, 比誰都狠!
天光微亮時,我生無可戀地趴在床上,裴劭又貼上來, 我驚恐道:「你,你不上朝?」
他在我背上落下一吻,聲音輕快:「今日休沐。」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