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周書洛猛地抬眸看我,這是我頭一回,在他的眼里,看到了波瀾。
我對上他的視線,從荷包里摳出一小角銀子,放到桌上。
「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這兒喝茶。」
17
周書洛病了。
爹說,他把自己關在屋里,也不吃飯,急得周夫人哭腫了眼。
我聽完,默默提筆寫了封信。
即使姻緣不成,我也不想他因此消沉。
明明初見時,他是那樣意氣風發。
我讓他好好吃飯,好好睡覺,并祝他來年開春高中。
望君珍重,前程似錦。
信寫完就讓裴劭送去了。
再后來,周書洛的病就好了。
草長鶯飛,很快到了二月。
離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,學子們都提前進了京,裴劭也不例外。
他走的那天,爹還要上工,托我把荷包給裴劭。
里面是爹給裴劭攢的盤纏。
裴劭之前拒絕了,他幫人抄書賺了些銀子,足夠支撐到他考完試。
「總歸是爹的心意,再說,家里又不是把錢全塞這里了,我那兒還有呢。」
我拉過裴劭的手,把荷包放進他手心。
「京里不比鹿鎮,聽說物價挺貴的,多一分錢,我們也就放心了。」
裴劭五指收緊,定定看我,一錯不錯。
「阿顏,我此去,定會高中,你等我回來。」
見裴劭斗志昂揚,我抬起下巴,揚唇笑道:「那我就在家里,等你拿個狀元回來吧。」
18
裴劭成了貢生的消息傳來時,爹足足在家門口放了半個時辰的鞭炮,還給了報信人兩錢銀子。
不過這對裴劭來說,還僅僅只是開始。
很快,殿試開始。
我開始日日靠在門欄上望著巷口。
不過還沒等到裴劭來,倒是等到了他得了郡主親眼,怕是要做郡馬的消息。
酒入喉的那刻,整個人都是飄的。
我抱著酒壇坐在院子里,腦里一遍遍閃過那個不合時宜的、一點都不像吻的吻。
我醉倒在院里,本以為是爹抱我回的屋,還怕他責罰我。
可爹好像忘了這茬似的,提都沒提。
直到去顧大娘那兒探望時,她說起前兩日讓阿牛送糖糕來,問我好不好吃。
我才恍然,忙去和阿牛道謝。
「我……沒有說什麼胡話吧?」我小心翼翼地試探。
如果對裴劭的心思被人知道,我也沒臉活了。
阿牛扯了個笑出來,說「沒有」。
我這才松了口氣。
他一貫不會對我撒謊。
不過醉了一回,我也想清楚了。
情愛虛緲,焉能長久,不如與他做好姐弟。
往后他在京城,我在鹿鎮,偶爾寄幾封家書,互相道個平安,也是不錯的。
裴劭回來的那日,天色晴朗,郊外的桃李開得正盛。
我站在主街,看著他騎著高頭駿馬款款走近。
爹早已泣不成聲,周圍人都在恭喜我們,我什麼都聽不見,只傻傻仰頭看著已經翻身下馬的裴劭。
他笑得比盛開的桃李還要耀眼。
「阿顏,幸不辱命。」
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弟弟考上狀元衣錦還鄉了,無數媒婆踏破了我家門檻。
一連三日,爹帶著我見了一個又一個媒婆,我臉都快笑僵了。
冊子攤開,一長串的名字望都望不到邊。
爹拉著我仔細摘選了一晚上,總算把里頭的人縮減到了十個。
「里面有幾個好像還是阿劭的同窗,他應該清楚那些人的品行。」
「你去找阿劭看看,順便叫他幫你選選!」
我瞪著冊子上的名字,眼直抽抽。
剛想拒絕,爹就淚盈盈地看著我:「你娘前幾日托夢給我,怪我沒好好給你找姻緣,你就選上幾個相看相看吧,乖女兒!阿顏!」
最后,我無奈抱著冊子敲開了書房的門。
「裴劭,你幫我選選吧?」
裴劭定定看我,眸色輕柔:「好啊。」
19
冊子被放在書桌上,裴劭笑瞇瞇地打開,然后仔細看了一遍。
「嗯,是有幾個同窗。」
他一一圈出來,我湊過去,問道:「你覺得哪個最好?」
「嗯……我想想。」
裴劭托腮,冥思苦想。
窗外,春光融融。
偶爾飛過幾只燕子,嘰嘰喳喳的。
我被吸引了視線,不自覺走到了窗口,剛打了個呵欠。
「阿顏。」
裴劭的聲音在身后低低響起,我回頭,正對上他那雙瀲滟的桃花眼。
「選好了,你來看看。」
我一愣:「好。」
走到書桌前,冊子被幾張宣紙蓋住。
我一一撥開,待看清下面的冊子,直接眼前一黑。
上頭的名字全被人抹了,只剩尾頁最后一個……
不等我反應過來,窗被人合上,屋里陷入昏暗。
下一刻,我被圈入一個帶著墨香的懷抱。
白玉似的手指,輕輕點著冊上還未干透的兩個字。
「阿顏覺得,新科狀元裴劭,如何?」
「裴劭,別開玩笑了。」我顫聲道。
「呵。」
一炷香后。
釵環落了滿地,媒婆給的冊子被撕爛丟在一旁。
裴劭將我抱坐在書桌上,指腹擦過我唇邊的水色,溫聲問我:「還選嗎?」
我眼尾通紅,還帶著被親出來的淚花。
「不,不選了。」
裴劭滿意地笑了:「好,那我們就不選了。」
「現在,我們來談談婚事。」
我瞪圓了眼:「裴劭,你瘋了?!」
「是啊。」
他淡淡開口,然后抬眸看我。
「從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做你弟弟起,就已經瘋了。
」
20
裴劭覬覦我多年。
非我不娶。
我看著他,內心一顫再顫。
郡主是心悅他,但他拒了。
「娶她,我確實能獲得助力,但那又如何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