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皇后看著謝策震驚的神情,滿意的笑了。
“謝策,你千千算萬算,沒料到自己一手捧出個異母兄弟來吧?他一直是怎麼對你說的,他是淮南侯的第三女?笑話,當年逃出去的,只有那個孽種。”
“若非祁度那個色鬼,再三跟本宮賭咒發誓你絕非女兒身,本宮還真要被你蒙騙了過去。”
我總算知道祁皇后為何會孤注一擲了,如果趙繡繡是皇帝和淳懿郡主的孩子,那確實,九殿下這輩子都沒有靠近皇位的機會了。
祁皇后踱步到趙繡繡跟前,“本宮已經幫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,這皇子身份,你到底要還是不要啊?”
趙繡繡一言不發地解開身上血污的衣裳,脫去偽裝,露出精瘦的胸膛,胸口赫然一枚月牙胎記,對著皇帝磕頭,“父皇。”
皇帝顫抖著走下臺階,摟著他放聲痛哭,“我的兒。”
祁皇后回頭看了一眼謝策,詭異的笑了,“我兒子得不到的,你也別想得到。謝策,你以為這個孽種回來以后,你還會有繼位的機會嗎?”
御林軍上前要抓祁皇后,她掙脫開,提起裙據,背脊挺直,穩穩地站了起來。
她高抬起下巴,依稀還是驕傲的皇后模樣。
“真不知道,我來這世上一遭,到底是為了什麼。”
祁皇后眼睛望向碧空,凄楚一笑,回身狠狠撞柱,腦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,殷紅的鮮血仿佛妖異的牡丹,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緩緩綻放。
謝策身子狠狠一顫,我扶住他,他眼底情緒極復雜。
既有大仇得報的痛快,亦有黏稠泥濘的痛苦,他忽而嘔出一口心頭血,再也強撐不住,倒了下去。
09
那夜的晚膳是在明政殿用的,天啟皇帝設下盛宴,迎接他最掛念的孩子回家。
趙繡繡。
現在他姓謝了,天啟皇帝重新為她賜名,喚作長寧。
謝長寧。
我頭次在帝王家見到這般的癡情種,皇帝謝衍看謝長寧的眼神像是透過時光,在看一個遙遠的故人。
謝衍的目光,柔和至極,宛如尋常人家的慈父。
他有十個皇子三個公主,滿殿兒孫,但他似乎只在乎眼前的這一個。
他想把全天下一切最好的都捧到他的面前來。
當晚謝長寧以金冠束發,穿著件杏黃團龍紋滾銀邊的緙絲華服,腰束碧玉帶,滿身意氣風發,眼中是權欲和野心。
謝衍將他帶在身邊,召來文武重臣,親自為他引薦。
謝策轉了轉酒杯,笑,“你說,父皇會不會一時興起,將我這東宮之位也彌補給他?”
我無法回答。之后謝策便越來越忙,早出晚歸,基本不見人影。
謝衍準許謝長寧上朝了。謝策就更忙了,好些天不回東宮也是常有的事。
有時在宮中會遇見謝長寧,他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。
但他遇見我時,會鄭重行禮。
他心情很好地問我,“你身后有一個南詔,自身又精明強干,怎麼謝策半點都不向你求助的嗎?你若介入,我少不得要多頭疼幾年。”
我笑了笑,“可能,他還是不相信我吧。”
謝長寧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,“或者,他已經打算將你賣個好價錢了。”
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帶了悲憫,“你深得南詔國主寵愛,何必蹚這一池子渾水?你幫我一回,你現在若肯走,我必傾盡全力送你回南詔。
”
我搖搖頭拒絕了。
我知道。但我還是想賭一下。
萬一謝策就能對我動一瞬的惻隱之心,他就選我了呢。
將心寄托在謝策的惻隱上,我知道我完了。
朝堂上,謝策被訓斥的時候越來越多,謝衍時常只因一些小事將他罵得狗血淋頭,皇帝在向外界傳達一個信號:謝策這個太子,不再受到寵愛了。
與之相反的,是逐漸進入朝臣視野的謝長寧。
謝長寧母家是姜國公姜家,百年世族,在朝局中的浸潤非同一般。
謝長寧剛一進入朝堂便聲名斐然,所到之處無往不利,賢德之名漸起。
謝衍有心為他鋪路,地位自然愈發尊崇,幾乎能站在最前與謝策分庭抗禮。
謝策快要招架不住了。
他必須即刻做出一件大事,向所有人強調他這個太子的存在。
能有什麼比將收復南詔,更能叫他鞏固太子地位的呢?
于是怡紅樓被查封,青山被抓,京城最大的妓館背后主人竟是南詔公主一事,讓所有人寢食難安。
不少怡紅樓的常客都是天啟的達官貴族,他們回想自己曾在怡紅樓無聲無息泄露出去的朝廷機密,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
為表忠心,他們一邊倒的站在謝策身旁,對他表示支持。
那天看著和御林軍一起沖進東宮正殿的謝策,我笑道:“我就值這麼點啊?”
他垂首,沒有看我。
我被軟禁在東宮,身邊的人都被單獨關押,侍奉的人全換成了面生的宮女太監。
反倒是謝長寧來看過我兩回,他說,“我還是那句話,你若肯走,我必全力助你。
”
我笑了笑,朝他揚了揚手里的繡布,“我在學你們天啟女子的刺繡,來看看我繡的好不好?”
謝長寧沉默了會,“你現在若不肯走,之后我便無能為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