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,那日知道了裴冶居然也是重生的之后。
這份恐慌便更甚了。
因為。
得到的一定要得到,才是裴冶的作風。
22
懷著這份忐忑的心。
我出嫁的日子到了。
鮮紅的蓋頭遮擋視線,我被云荷扶上了花轎。
轎子一晃一悠,每走一步,我的心就安定一分。
可就在我真以為今日不會有什麼事的時候。
轎子突然停了!
緊接著,裴云衡不悅的聲音傳來。
「太子殿下這是何意?」
裴冶?
顧不上禮數,我一把掀開蓋頭,從轎子里出來了。
只見寬闊的大街之上,看熱鬧的百姓站滿了兩旁。
裴冶騎著匹棗紅色的馬,堂而皇之地擋在了送親隊伍的前頭。
馬身上,還插著一面軍旗。
見我出來,裴冶笑了笑。
利落地翻身下馬,一把抽出馬鞍上的佩劍。
手腕翻了個劍花。
「噗嗤!」
馬脖子頓時鮮血四濺,濺濕了那面軍旗。
我與裴云衡同時皺緊了眉頭。
祭旗。
出征前的儀式。
但一般殺的是豬羊。
可裴冶方才,殺的是馬。
馬,象征著凱旋。
裴冶用拇指擦掉臉上濺到的血液。
勾了勾唇角,視線緊盯著我。
而后取出一卷明黃色卷軸,展開宣讀了起來:
「邊疆告急,赤燕大軍直逼北境。」
「現任命裴云衡為車馬大將軍,即刻整兵出征,不可怠慢!」
23
周圍的百姓,誰也不是傻子。
這架勢,明擺是裴冶要找麻煩觸霉頭,頓時周圍一片嘩然。
當朝太子當街攔臣子的親。
還殺馬祭旗。
只怕從此京城的話本子要寫瘋了。
不過,裴冶既然敢做。
自然是已不在意百姓如何看待。
因為陛下的身子在未來的三年,一日不如一日。
殯天只是早晚的事情。
他是太子。
天下都將是他的。
只要登了基,又有誰敢再提今日之事?
裴冶挑眉:
「裴將軍,接旨吧。」
裴云衡臉色鐵青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。
手伸到半空,卻猶豫了。
裴冶身為太子,不至于拿戰事開玩笑。
只是按照常理,怎麼都該是我爹率兵出征。
裴冶定是用了什麼手段,換成了裴云衡。
目的,就是為了攪了此次成婚。
真若是走了,只怕再回來時……
我將裴云衡的遲疑看在眼里。
抿唇,伸手覆住他的手,帶著他,接了那卷軸。
「裴氏夫妻二人,接,旨。」
24
裴冶的眼底劇顫,不可置信的看著我。
裴云衡也同樣。
喉結艱澀滾動,嗓音喑啞:「傾傾……」
我偏頭對他一笑:
「百姓為重。」
「夫君只管上陣殺敵。」
「妾身會在京中,等夫君歸來。」
裴云衡的眸光顫動,看了我半晌,終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。
只伸手拔了我頭上的鳳釵,仔細收入懷中。
「兩月必歸。」
「傾傾等我。」
眼前一道紅影翩然,一身紅衣的裴云衡翻身上馬。
颯爽英姿的少年將軍,無需鎧甲,已是英雄。
深深看了我一眼后,裴云衡抬腳,踢了踢馬腹。
馬蹄疾馳,那抹紅色漸漸消失于街角。
我心中不由一嘆。
果然,沒能拜堂啊……
25
裴云衡走時,將最貼身的副將留下了。
讓他護送我的花轎入府。
防的自然是裴冶。
但裴冶就跟感覺不到似的,悠然道:
「裴將軍為國上沙場,連新婚的娘子都拋下了。」
「孤甚感激。」
「今日,就由孤親自送陸小姐一程吧。」
他叫的是陸小姐。
而非裴夫人。
我聽得懂,百姓也聽得懂。
但誰也沒吭聲。
副將挺身擋在我身前,不發一言,但直視著裴冶。
大有誓死守我的架勢。
裴冶瞇起了眼睛,陰翳不悅。
就在我要開口解圍時,裴冶卻又笑了:
「請副將在前開路。」
「孤隨行便是。」
副將狐疑地看向我,「夫人……」
隱忍許久的一口血,再也忍不住。
我脫力地跪在地上,鮮血一口口地吐出來。
染紅了我的嫁衣。
26
再醒來時,我躺在了陌生的房間。
裴冶就坐在我面前的桌子邊,一口一口地喝酒。
我一點都不意外。
裴冶既然敢當街攔路。
必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。
「孤……我,本不想做到這一步。」
裴冶仰頭灌下一口酒,終于抬眸,看向了我。
「只是這些時日,將軍府看守嚴密,我根本找不到方法見你。」
「可讓我眼睜睜看你嫁人,我也做不到。」
這個時候。
我反倒比平常任何時候都平靜。
低頭理了理紅色嫁衣的下擺。
一言不發。
裴冶頓了頓。
從前高高在上的太子,如今卻連腰都挺不直似的。
聲音放得很輕,很輕。
「傾傾,珍寶坊那日,我喝得多了些,什麼前世今生,說的都是醉話。」
「但我想娶你是真的。」
「你跟裴云衡沒有拜堂,就不算成親,只要你肯,我能……」
我抬眸,緩緩開口:
「裴冶,我很疼。」
裴冶一愣,緊張地起身過來,「哪里疼?」
「五臟六腑。」
「那避子湯里的毒,真的很烈。」
「你綁得我很痛。」
「前世今生你的每句羞辱,我都很痛。」
27
我清楚地看到。
裴冶的臉色,在瞬間變得灰白。
他不可置信地向后連退了兩步,直到撞到桌子邊緣。
「傾傾……」
我笑:「上一世,你甚至都沒有這般叫過我。」
其實裴冶未必猜不到我也重生了這個可能性。
只是他不敢猜。
畢竟,上一世,他對我實在算不上好。
我若是重生的,只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