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色一僵:
「是福叔告訴我的。」
騙子。
剛剛還說昨晚才知道我嫁進侯府。
我輕哼一聲,沒有理他。
轉身走到祠堂門口:
「還不快過來?」
顧少陽飛速飄過來:「來了!」
在府里眾丫鬟的圍觀下,我陪著顧少陽來回進出祠堂大門。
試了好多次,顧少陽就算沒有我陪著,也可以離開祠堂。
眼見她們的目光越來越詭異,我急忙站住腳:
「好了,再試就不禮貌了。」
見我窘迫,顧少陽忍不住大笑出聲。
我瞪他一眼,他才忍著笑連連作揖:
「是我不對,還請虞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。」
年輕俊美的少年將軍彎著腰,劍眉下是一雙璀璨如星的雙眸。
笑吟吟地盯著我,向我討饒。
臉微微發燙,我攏了攏袖子,強自鎮定:
「無礙。」
顧少陽朗笑一聲,轉身離開。
我看著他的背影,也笑了一下。
笑意消散,我輕聲道:
「打聽一下鎮北侯府的事,尤其是顧少陽。」
「是。」陪嫁丫鬟碧影應聲。
5
回門那日,顧少陽笑嘻嘻地鉆進馬車坐到我身邊。
馬車后面是福叔安排的滿滿一車回門禮。
見我盯著他,顧少陽臉色微紅:
「我是你夫君,自然是要陪你的。」
馬車停在虞府前,如我所料,門口并沒人來迎接。
顧少陽擔憂地看向我,我微微一笑,并不在意。
俗話說,有后娘就有后爹。
平民百姓家如此,吏部尚書府也一樣。
我五歲時,我娘走后不過半年,我爹就抬了繼母進門。
那時我站在人群中,看我爹春風得意地坐在高頭大馬上。
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氣,背后的喜轎上,坐著他的嬌妻。
周身鑼鼓喧天鞭炮齊鳴,而我恨得全身發顫。
我娘臨死前,用枯瘦的手指攥著我爹的袍角。
臉色蒼白,苦苦哀求:
「虞郎,我知你一直嫌我家商賈身份低微,無法再為你的仕途提供助力,我不奢望我死后你不娶續弦。」
我娘另一只手緊緊捏住我的手腕,用力將我拉到我爹面前。
她用力地喘了幾口氣,才斷斷續續說道:
「我只求你再等三年,等盼盼長大,就當、就當抵了這些年來我家供你科舉的情義。」
我娘眼含盈盈淚光,哀求地看著我爹。
為了抓住我爹,她半個身子都探出床外,幾乎要跌到地上。
我看見我爹半張臉隱在暗處,黑沉沉的、面無表情。
好半晌,才聽見他低沉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聲音雖輕,但我娘仍聽見了。
她松了一口氣,嘴角扯出一抹笑,緩緩向后跌去。
緊握著我的手也無力地垂下去。
我娘知道我爹看不起她,也不喜愛我。
我外祖父走得早,留下的錢全部給我娘做嫁妝,我娘又全部用來供我爹科舉交友。
家財散盡,沒想到卻供出來一個得勢便猖狂的中山狼。
她怕她走后,我受繼母磋磨。
于是在臨死前,舍下臉面拼命為我求來一絲喘息之機。
短短半年,我爹就將它拋之腦后。
狼心狗肺,不過如此。
6
在去花廳的路上,恰逢虞府的管家送一位長須男子出門。
我只掃了一眼,便低頭側身避開。
沒注意到顧少陽在看到那人時,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。
興許是我爹還要點面子,他竟來了我的回門宴。
沉默著吃完一頓飯,我爹放下碗筷,語氣沉沉:
「你如今也算是侯府的主人了,身份地位自與之前大不相同。
」
「家里養你這麼多年,若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,你萬不可推辭。」
我抬眼,只見我爹面色冷漠,眉頭皺得極緊。
連一絲父女親情都不愿裝。Ɣz
繼母仿佛什麼都沒聽到,只悠悠地盯著面前的碗碟。
繼妹虞涵則期待地望著我,按捺不住地想開口。
我柔順地低下頭:
「是,父親。」
回到侯府,顧少陽罕見地沒有出去亂飄。
「阿寧,你可認得我們進府時看見的那個男子?」
我一怔,看著顧少陽認真的神色,便開口:
「應當是我繼母的表兄,之前在府中也碰見過幾次。」
頓了頓,又補充道:
「我繼母娘家姓張,其父是兵部尚書張同。」
顧少陽沉默片刻,才點點頭。
7
不過一周,碧影就將能打聽到的消息都匯集給我。
因為最近不知顧少陽在忙什麼。
總是神出鬼沒,不回侯府。
我便放心地直接坐在窗邊看起來。
四年前,南、北兩邊境各有外族來襲。
大澧腹背受敵、危在旦夕。
當時能用的武將不多,所以朝堂上文臣多是主和派。
然而鎮北侯府的侯爺、我的公公顧至先卻執意主戰。
他與當時十六歲便已小有名氣的顧少陽各自請命,一北一南。
北邊戰事膠著,外族勢如破竹、已經連破兩城。
僅憑公公一個人,勝算不大。
臨行前,婆婆蔣容放心不下,便去皇宮請命,和丈夫一起出征。
婆婆出身將門虎女,自小兵法倒背如流,功夫武力不遜男兒。
因此,圣上便同意了。
邊疆最終平定下來。
可是,出征的時候侯府去了三個人。
回來的時候卻只有顧少陽,和兩個牌位。
偌大的鎮北侯府中,只剩下顧少陽和顧少婉兄妹倆。
彼此相依為命。
顧少陽十九歲時,北邊又起戰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