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出自端王妃之口,頗為不體面,甚至還有輕浮惑君之嫌,可我就是隱隱覺得,這位道貌岸然的皇帝會答應。
「準。」
我隱秘地彎了彎唇,走到傅宸的身后,將手伸向了他的額角。
【孤的臺階都遞得這麼明顯了,她居然寧愿找太后都不愿來找孤,真是愚蠢至極!】
肢體接觸的那一剎,傅宸的心聲回蕩在我的耳畔。
他竟然,是真心想要幫我。
我吸了吸鼻子,心中油然升起一絲感動。
「端王妃的揉按之術果真名不虛傳,端王可真是有福。」
我正糾結著要開口,就被他這句酸溜溜的話硬生生頂了回去。
端王。
我苦澀地笑了笑,思緒卻飄到了遠方。
與端王成婚時,我原是想與他好好過日子的。
雖做不到兩情相悅,我也定會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,與他相敬如賓。
猶記得大婚那夜我喝多了酒,端王對我甚是體貼,百般照顧。
可第二日醒來,他卻好像是變了一個人,不僅再也沒有來過我的寢殿,還納了一房又一房妾室。
我本就對他無意,所以并不覺得難過,甚至在太醫診出有孕的那刻感受到了一絲喜意。
我下定決心要遠離內宅爭斗,將我的孩子好好養大,讓他做天下最幸福的小孩。
可是,端王的行徑越來越過分,甚至在我懷胎三月時將我叫到正房,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與愛妾在榻上親昵。
我捂著肚子轉身吐了一地,又自請搬去了王府最偏僻的倚竹軒,與端王兩不相見。
一晃五年,我雖頂著正妃的名頭,卻實在有名無實,連端王寵妾的婢子有時見了我也不恭不敬。
好在我從將軍府帶來的嫁妝豐厚,念念也自小懂事,所以日子也并不難過。
卻沒想到,會給我兒引來殺身之禍。
「你哭什麼?孤不過夸你技藝精湛,可沒有欺負你。」
傅宸的話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,我揉了揉眼睛,繼續手上的動作。
「陛下恕罪,臣女只是眼睛酸澀罷了,不礙事。」
【連哭都不敢承認,端王那混賬到底對她做了什麼?孤愿意幫她,她為什麼不能信孤一次?】
傅宸的心聲再次響起,我也終于下定了決心。
「陛下。」
我直直地跪了下去,仰起頭看向他的眼睛。
「念念的死絕非意外,很大可能與端王和瀾夫人有關。臣女懇請陛下,徹查此案。」
4
我按下讀心術不談,向傅宸稟明了我發現的一些疑點。
除了蘭若的死頗有蹊蹺外,大多都是我的臆測,可傅宸并沒有質疑半分。
「光天化日,將一幼童推入水中,自不是主人親手所為,若貿然逼供反倒會打草驚蛇,不妨從端王府的仆從下手,先找到罪證。」
傅宸捏了捏眉心,緩聲說道。
「可陛下,端王府上下近二百口人,若一一審問,實在師出無名,聲勢浩大。」
「師出無名?」
傅宸笑了笑,繼續道。
「夫人可知,端王這兩年一直與外族使者交往甚密,恐有謀亂之嫌。」
我心中一跳,連聲否認。
「臣女的確不知。」
「諒你也不知情。孤本想著與他秋后算賬,看來這步棋,可以先行一步了。以此為由,一個一個地給孤審問,還怕找不到真相?」
我感激地抬起頭,眼睛亮亮地看著傅宸的眸子。
他可真是個好人,不計前嫌不說,還這樣盡心盡力地幫我,想出來的主意也妙極了,不愧是一位明君!
或許是被我灼熱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,傅宸擺了擺手,命我退到一邊。
「陳清婉,你可別想太多!孤不過是報答你當年的救命之恩,可沒有別的意思。」
啊?
我愣了愣,有些沒反應過來。
除了感激,我也沒什麼別的意思。
傅宸輕咳了幾聲,又命宮人呈上幾盤糕點。
「趕快吃點東西,看你瘦得跟個竹竿似的,念念……」
他看了一眼我的臉色,頓了頓繼續說道。
「念念那孩子在天上,也肯定會希望自己的娘親好好生活,不要生病。」
我訥訥地點了點頭,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。
是甜的,還混著淚水的咸。
傅宸果真雷霆手段,三日后的深夜,傅廷之還在瀾夫人的屋子里酣睡,數百名御林軍就把端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。
「皇,皇兄這是何意?臣弟萬分惶恐。」
傅廷之狼狽地系好衣帶,跪在傅宸的面前。
「皇弟莫怕,朝中有人上書參端王府與外族私通,孤是萬分不信的,但只能委屈皇弟幾天,待孤查清此事,定還皇弟一個清白。」
傅宸一聲令下,端王府所有的仆從都被關進了暗牢依次審問,傅廷之也被幽禁在端王府不可出。
暗牢幽暗的燭火下,我與傅宸分立在兩側。
「先從你懷疑的瀾夫人周圍的親信開始吧。」
我點了點頭,從一眾仆從中指出了幾人。
「夫人,求您饒奴婢們一命,奴們平時有眼無珠,對您言語無狀實在罪該萬死,可跟小世子的死卻沒有半分關系啊。」
我漠然地看著匍匐在我腳下的婢女們,突然覺得十分諷刺。
權勢確實是這世間最有用的東西,以前我太過清高,與世無爭,反而被他人輕視,被她們爬在頭上不說,還斷送了我兒的性命,實乃大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