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柳晏儀的墳埋在京都,太子若思念,大可去她墳前慢慢哭。」
沈闊瞠目欲裂,驟然脫力從馬背滾落,捂著心口嘔出大口鮮血,人也昏死在我的腳下。
5
「你這個瘋女人!他甩開侍衛趕路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,他身上還有傷,你怎麼這樣對他!」
周露楚遲遲趕到,她圍著沈闊又跳又叫,掐人中,喂丹藥。
「你都和親去了,能不能死遠點啊,扒著別的男人不放惡不惡心!」
我并不愿與這可憐的女人攀扯,只是冷清提醒她:
「你低估了太子的心機,若執意愛他,我拱手相讓。」
周露楚恨紅了眼睛,猝不及防撒來一把不知什麼毒粉,嗆得我幾近窒息,還是侍衛將她拖了下去。
她高聲叫囂著:「讓給我?是你想留也留不住吧!」
話音落下的剎那,平靜的大漠草原突然起風了。
黃沙彌漫,遮天蔽日,整個隊伍眨眼間迷失了方向,耳畔響起無數道幽沉的銅鈴聲,伴著疾馳的馬蹄與嘶吼,一群黑壓壓的影子將我們團團圍住。
「是馬賊?!」
侍衛剛要反抗,立刻被馬賊的彎刀繳去武器,死死按進了沙土里。
「中原人?有意思。」
一道高揚且尾音上挑的男聲從馬賊隊伍里傳來。
眾人為他讓開一條路,我才看清那是個極為高大俊美的異域男人,硬氣的劍眉下是一雙黑沉沉,很深邃的眸子,下頜骨鋒利得像刀子一樣,臂膀寬闊,表情極冷,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戾氣。
他拔出刀,刀尖輕輕挑起我的下巴。
「小丫頭,身上的珠寶拿出來吧。」
沈闊拼著一口氣,嘶吼著要從地上爬起來,「別碰她!」
「相公我好怕!」
周露楚眸中閃過一陣算計,突然尖叫著撲進沈闊懷里發抖:「相公,我們只是經商路過此地,賣的又不是值錢玩意,怎會招來馬賊惦記呀!莫不是因為這位和親去的北朝郡主,和她那些價值連城的嫁妝?」
6
北朝富庶,馬賊聽見價值連城四個字,一雙雙貪婪的綠色眸子緊盯在我身上。
「有錢啊?小丫頭把錢交出來吧。」
高大的男人將刀尖又逼近幾分,沈闊急著大喊:「孤乃是北朝太子沈闊,你放了和親隊伍,孤隨你去北朝領賞。」
「聽到了,不用喊這麼大聲,我是馬賊頭子赫連曜。」
我下意識一顫,沈闊卻面色平平。
赫連曜眨了下漂亮如琥珀的眸子。
「北朝太子又如何?和兩個女人糾纏不清的草包,我們大漠的天狼神可不允許男人三心二意,這兩個女人,你殺一個留一個,動手吧。」
說罷,赫連曜將彎刀在手心打了個轉,遞到沈闊面前。
沈闊沒接,讓周露楚心慌到臉色煞白。
她咬著后槽牙縮到了沈闊身后,急促低聲道:「事出緊急,你捅柳晏儀一刀,我們先脫身,否則大家都得死!她會理解的,況且有我在,你還怕救不了她?」
沈闊身子晃了一下,蒼白的唇瓣顫抖幾瞬,忽然抬眸看我。
「你放了她二人,孤愿將性命給你。」
「刀給我吧,若要我選,憑什麼不能將這負心漢殺了?」
7
我與沈闊同時開口,雙雙愣了一下。
相視而望時,彼此的眸子里皆是坦然。
曾幾何時,我們都有一份愿為對方性命相抵的默契,可如今真的變了。
冷風吹過沈闊發皺的衣角,他細長的眼尾染了紅暈,映襯著唇角的苦笑更加蒼白無力。
他輕道:「孤從不食言,你放了她們吧。」
周露楚爆發出尖叫,指著我大罵:「柳晏儀你瘋了是吧?你不是愛他嗎,你為他受點傷又算什麼?明明咱們三人都能活,你裝什麼愛恨分明非要在這個時候清醒獨立?」
我最惡心沈闊遲來的深情,于是轉身朝赫連曜說:「漠北王可盡興了?那王庭的信物就掛在你腰上,小女若是還認不出,豈不笑話?」
剎那間,吵鬧的馬賊們鴉雀無聲,周露楚也一臉茫然。
沈闊張開眸子,望見赫連曜腰間那匕首后,終于明白了他是誰。
真諷刺啊,他從京城追到漠北,句句都是關切,卻連我與哪位王爺和親都不知道!
赫連曜大笑著解下匕首拋進我懷里,他又伸出手臂扣著我的腰,將我穩穩抱上馬,圈在懷里滿含笑意道:
「王妃倒是聰慧膽識過人,北朝太子卻草包似的。」
「還有那位只會亂叫的女人,難不成她要做太子妃?北朝的太子妃若是這種沉不住氣胸無城府的蠢貨,怕是要早早亡國咯。」
8
「你罵誰呢你個綠眼珠子!」
周露楚聽懂了,憤怒著從地上彈起,可下一秒,赫連曜抓起我的手按在韁繩上,五指合攏驟然緊拉韁繩,威風的紅鬃烈馬驟然嘶鳴,嚇得周露楚又摔到地上。
烈馬高揚起的前蹄幾乎擦著沈闊臉頰而過,只差一點點,就踐到他身上。
沈闊巋然不動,狼狽地濺了滿身揚沙,那雙屈辱到泛紅的眸子里冷若寒潭,驚芒掠過,隱隱透出一絲殺意。
「北朝之事,還輪不到王爺來指手畫腳。」
赫連曜玩味一笑,揚鞭調轉馬頭,帶著我緩步徐行,慢慢地加快了速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