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強抑內心激蕩,暗暗祈禱靜宜公主如前世般,喜歡于僻靜處尋白衣美男子。
待我全部寫完,又與郡主的嬤嬤細細交代,磨蹭好一陣子,剛走出院子,一個黑影忽地從樹上跳下來,捏著我的肘彎向外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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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定眼一看,是方仲燁,他拉著我轉了幾個彎,跑上一幢青石小樓。
小樓二層的窗子敞開著,正對不遠處的湖心,我倆悄無聲息地倚在窗邊,看一隊人從廊橋上下來。
當先的盛裝麗人是靜宜公主,身后跟著一眾宮女嬤嬤,再后面是幾個高壯的小廝,扭著一個被布袋罩住頭臉的人,踉蹌前行。
我扭頭看了一眼身側的方仲燁,他抱著手臂,斜靠在亭柱上看著我,他的臉隱在暗影中,看不清表情。
「我這身玄青衣衫,甚是妥帖,回頭,要請長嫂讓下人多做幾套。」
他低聲說。
「嗯,聰明人。」
我淡淡回復,避開他在黑夜里的灼灼目光。
25
很快,昌遠侯府世子被靜宜公主收為面首的事,傳遍京城的街頭巷尾。
侯爺派人上門去要人、鄭夫人親自坐馬車登門,都被公主府的下人打了出來。
若是我仍留在侯府,昌遠侯定會搶了我的東西送去安王府求助。
如今,滿侯府最值錢的怕是祠堂里給祖先供香的銅爐,聽說府里已經開始賣丫頭了,哪里湊得出走門路的錢。
待得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空跑了幾天后,我主動登門拜訪。
「昀娘……」
鄭夫人拉著我哭,她已經全無儀態,一張臉浮腫著,脂粉未施,更顯老態。
「沒想到患難才能見真情,我們臨兒遭此大辱,平日里交好的全都閉門不見,只有昀娘你,還念著與臨兒的舊情,肯來幫一幫他。
」
「夫人慎言。」我忙撇清。
「我與世子全無關系,如今他得了公主的青睞,可不能胡亂攀扯,壞了世子清白,給公主添堵。」
鄭夫人聽了大聲哀嚎:「清白!還有什麼清白!我兒是徹底被那惡婦毀了……唔……」
呂嬤嬤聽她話風不對,顧不得尊卑,忙伸手捂住鄭夫人的嘴。
「宮里的修儀娘娘那里說不上話麼?」我假意關切地問。
「唉!」坐在側旁堂椅上的二夫人夸張地嘆了口氣。
「還修儀娘娘呢,前日就惹了貴妃娘娘被降為充儀了,還不如指望我家蘭兒,更得娘娘喜愛。」
「你閉嘴!」鄭夫人怒吼道。
「你還有臉說?要不是你女兒在宮中吃里扒外,陷害長姐,我們月兒怎麼會被降了位分?都是府里的人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月兒倒霉,你們倒有什麼好處?」
二夫人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絨絹花,冷笑道:
「榮呢,咱們是沒享到,損倒是白挨了不少。」
「你們惹了貴人的嫌,連我的私房嫁妝都被搜羅了個精光,可憐蘭兒還沒有定人家,空頂著個侯府小姐的名頭,窮得連朵花都戴不上……」
「還有,我們老爺現還在牢里受著苦,不定什麼時候就被砍了腦袋……」
說著說著,放聲痛哭起來:
「蘭兒不過是一片孝心,但凡她的侯爺大伯能指望上,她的充儀姐姐能指望上,哪輪得到她去宮里給貴人伏低做小。」
「你們一家人占著爵位占位分,卻可著我們老爺一個人坑害……」
「閉嘴!你這個賤人!我撕了你這張賤嘴!」
鄭夫人撲過去,與二夫人扭作一團,兩人身邊的嬤嬤和丫鬟們忙擁上前,七手八腳將她們拉開來。
我端坐在椅上,靜靜地看她們狗咬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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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得鄭夫人平靜下來,我清退旁人,誠懇地道:
「夫人,我這里倒是有兩個法子,不知你們信不信得過,要不要一試?」
原本我將侯府搬了個空,鄭夫人自是信不過我的,但她確實走投無路,便拿一雙淚眼望著我。
呂嬤嬤忙上前道:「葉姑娘大義,有什麼對策不妨給咱們說說,我們夫人心疼世子,只要能將世子平安接回來,什麼法子都使得的。」
我心里暗自將計劃過了一遍后,朗聲說道:
「靜宜公主是三皇子的姐姐,別人的話她不聽,三皇子的話她總要斟酌斟酌,聽說三皇子妃近日想買一處溫泉莊子,夫人不妨幫個忙,借此在三皇子妃面前能遞句話也是好的。」
鄭夫人騰地站起來,一對眼珠子轉來溜去,驚疑不定。
她曾私下買過一個溫泉莊子,地契交給呂嬤嬤藏著,連侯爺都不知道。
府里再艱難時,她都沒有拿出來賣掉,卻被我說了個正著。
前世,我一縷冤魂在府里閑飄時聽到的,她這樣的人,我不會容她留一點財產在手。
「還有。」我喝了口茶說。
「我家里的掌柜們,曾打通過一條路子進公主府送藥材,只不過我當時年幼,不記得是哪間鋪子的掌柜了。」
「若是夫人能將離開的掌柜們尋回來,我一一詢問,說不定能進得府去探望世子,時機若得當,能將世子帶出來送走,也未可知。」
鄭夫人咬牙瞪著我,眼睛紅得似要滴出血來。
是,我就是要你將我的掌柜們找回來,怎麼弄走的,怎麼給我弄回來,一個都不能少。
府里都這樣了,你竟還舍不得賣那個溫泉莊子,我現在就是想看一看,僅剩的資財和唯一的親生兒子,你到底要哪一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