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夫人剛罵了京城里有名的薈雅齋,哪里還會把這些小商販放在眼里。
「來人!」她喊,「將他們給我打出去!都是些什麼貓狗蛇鼠,也敢到我眼前來放肆!」
下人小廝們聽了,紛紛圍攏過來,連推帶搡地,將這些掌柜伙計們轟趕到府門口。
昌遠侯府門口已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。
薈雅齋有意將事情鬧大,見圍攏百姓越來越多,便對著眾人拱手,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說了。
幾個幫閑混在人群里起哄吵嚷,引得附近幾條街的住戶與路人涌涌而來。
一刻鐘,昌遠侯府門前成了大市集,圍了個水泄不通。
我帶著妙兒遠遠看著這一幕,心道老楊倒是寶刀不老,一早便能引來侯府所有的債主。
兩袖空空的昌遠侯夫妻,今天怕是難收場。
9
看得正起勁,「昀娘。」有人在身后喚我。
我轉過身,昌遠侯世子鄭熙臨立在幾步外。
他身后是幾個嘻嘻哈哈擠眉弄眼的世家公子。
「昀娘。」鄭熙臨滿面羞慚,強裝鎮定,語氣卻滿是求懇之意。
「與幾位友人賭茶,輸了五百兩銀子,府里現在這樣……你能不能暫時借八百兩銀票與我?我來日想辦法還給你?」
我挑眉笑睨著他,直到他一張臉漸漸紅透,又轉得青白。
「好!」我痛快應下。
路邊一個算命攤子空著,算命的已擠去昌遠侯府門前瞧樂子去了。
我過去拿了攤子上的紙筆,遞與鄭熙臨。
「世子這便寫下借據,趁著你的幾位友人在,也好做個見證。」
一家人,算是窮得人盡皆知!
沒幾日,坊間流傳,連要飯的,都不敢去侯府門口,怕碗被他家給搶了。
騷得侯府一家人,如過街老鼠,大白天不敢出門,也是在躲要債的。
10
連續半月,侯府前廳鬧成一團,府里又開始遣散家仆,拆東墻補西墻。
已經數頓晚飯桌上沒有葷腥,老侯爺氣得罵娘。
還好,我住在荒廢的院子里,又是難得的清靜。
晚飯我胃口大開,吃了條清蒸大黃魚,老楊托人現捕的,三十兩一條,真鮮得掉眉毛。
嘴刁了,我換著花樣吃養,連妙兒的腰身都長了幾尺。
每每一到晚飯時間,明顯感覺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,也不知道光扒墻頭,聞味道能不能飽肚子。老楊說,得安排幾個男丁給小院,怕侯府的人來偷吃的。
遇到之前心善的,我也倒愿意賞口吃的。
堂堂侯府,下人餓成這樣,屬實稀奇。
這幾日,看老侯爺身邊,那位來我院子討血燕的貼身丫鬟,都已餓得有氣無力,連瞪我眼神都削弱了不少。
倒是,妙兒回瞪得氣吞山河。
老楊怕生事,已經陸陸續續將我的嫁妝,搬到了別處好好存放。
我打算先讓沒錢的侯府,自生自滅幾天,我還有一件大事要辦。
因為,我進太醫院,是來找一個人的。
前世,我被砍頭后,魂魄孤零零地四處飄蕩,無所歸依,便飄去了昌遠侯府。
某一天,才知道,原來我們葉家遭禍竟是昌遠侯和其夫人所為。
他們垂涎葉家的財富,聯手一位太醫換藥做下圈套,謀了葉家的財、害了葉家的命。
他們將我家貢藥地骨皮中摻入大量香加皮,香加皮與地骨皮不只藥性不同,且有毒性。
我家數代制藥的藥材世家,如何能犯這等低級錯誤?!
有口難辯,一息間,葉氏所有男丁被下獄,我娘咬牙硬撐著四處奔走,直至被指引,求到了遠親昌遠侯府鄭夫人處。
母親與鄭夫人商議之下,為我與侯府世子鄭熙臨定下兒女親事。
將半數以上的家財與五十多間藥鋪作為我的陪嫁,連我一同入侯府,由鄭夫人代為照應。
不想,我這一入侯府,再也未能出得府來。
當下,我恨不得化身厲鬼,去撕吞了罪魁禍首。
重生這一世,不復仇,我生來何用。
可惜,我并沒有聽到換藥的太醫是誰,我一直跟著老侯爺,可惜他再沒有提起此事,更沒有在與太醫的交談中露過半點口風。
我知道,皇上不會讓我在太醫院待太多時日,眼下,我必須盡快找出那個太醫。
11
一旬過后,我將太醫院上到院使,下到小藥童,識得個七七八八。
終于,有兩個人被我列入可疑名單。
一個是孫太醫。
據我了解,葉家事發后,皇家藥局重新甄選地骨皮的供藥商,新的供藥商便是這孫太醫推薦的。
新藥商與孫太醫是否私下有交,時日尚短,我還沒能打探到。
第二個是藥局的李藥監。
他官位不高,卻是實權在握,在這個位置已經三年,即便有機會升遷,也曾被他拒絕。
當年就是他檢查出葉家供應的地骨皮中,混有大量香加皮。
而這兩人中,我更疑心的,是孫太醫。
前世我死后,鄭熙臨定親圣寵極濃的小郡主永嘉后,風光無二。
我記得,為侯府看診的,是升為太醫院院使的孫太醫。
如今,他卻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尋常御醫。
如果,沒有權貴暗中扶持,以孫太醫的能力而言,按理說,很難在短短數年升為院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