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量與炮制方法我掩去不提。
老太醫亦知制藥這一行的規矩,緩緩點頭,又問:「可否將藥拿與我看?」
我將懷中錦緞荷包掏出,老太醫接過去,取出藥丸,放在鼻下聞了聞,又用竹刀切開來細看。
「還需一套針法配合?」
「是。」我恭敬答道,將走針的幾處穴位按順序報與他聽。
老太醫閉眼想了一陣,對守在一邊的嬤嬤道:「可一試。」
那位嬤嬤已經滿頭冷汗,聽得太醫這樣說,慌忙拉了我進去內室。
一進內室,仿佛隔開了外面的嘈雜,靜如死水。
曹貴妃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榻上,身邊人噤若寒蟬。我并不畏怯,因為,我早已知道貴妃難產的真正原因。
5
我請離我最近的小宮女端盆熱水來凈手,從懷中拿出包裹銀針的布包,在靠近床榻的桌案上攤開來。
挑選出合適的銀針,我在曹貴妃中脘、脾俞、腎俞、內關、曲池等穴依次下針。
并非我托大。
前世貴妃難產一尸兩命,與我一同被關進死牢的,還有外間的兩個太醫,我聽過他們喊冤。
曹貴妃這一胎難產,只因她喝令醫婆使手段拖延不生。
宮里生子,生的是皇子龍孫,未來或可一腳天,也可一腳地,非是布衣百姓可比。
曹貴妃自懷胎后,使人為她掐算,龍子落地的時辰不同,命格全然不同。
她本已令貼身嬤嬤備好催產藥物,只待時辰臨近,吃藥產子即可,卻不想被鄭修儀害得提前發作。
事關她和她一族的權位尊榮,她怎會輕易放棄?
我手中的針法是配紫續丹而用,可以助產婦保胎,延長生產時間,我只需等紫續丹在貴妃體內消融生效,便可以助她順利生產。
我有九成把握。
果然,行針后不久,曹貴妃幽幽轉醒,我輕言安撫她,告知她胎兒安好,待她服藥后有了氣力,大概會在子時安然產子。
貴妃聽我說到會在子時產子,倦極的雙眼迸出神采,有了她的配合、醫婆的協助,子時誕下龍子,母子均安。
嬰兒放聲啼哭時,有小黃門在門外高聲報皇帝陛下到。
早有嬤嬤將洗凈的龍子用黃緞夾被裹緊,抱出去與皇上看,我則隨屋內眾人朝外跪拜,恭迎圣駕。
一切收拾妥當,皇上召我面圣。
他先是溫言夸獎兩句,繼而問道:「聽說你孤身住在昌遠侯府,可要朕賜婚你與昌遠侯世子?」
我跪伏在皇帝腳下,明黃色的下襟衣擺在我眼前微動,權威壓得我大氣也不敢喘,但對昌遠侯府的血海深仇,在支撐著我冒死拒絕。
「回皇上。」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抖如飄絮。
「民女是葉家僅剩的后人,民女只想將葉家傳承下去,不令祖先遺恨。」
「哦?」皇帝涼涼地說,「你是想坐產招婿嘍?昌遠侯雖沒什麼本事,但堂堂世子也不能入贅。」
我伏身磕了個頭,「皇上誤會了,民女不愿以孤女之身辱沒侯府世子。」
皇帝聽完,也就不再給我和鄭熙臨牽紅線,轉而又道:
「你救了朕的貴妃和皇兒,家中又已無父兄,想要什麼賞賜,你自己說吧!」
「謝皇上。」回了幾句話后,我已心緒平靜。
「民女此次以一套針法保得貴人平安,雖身為未嫁女,也乞請皇上允準,民女想扮男裝入太醫院,將此針法傳與有興趣的太醫大人。以期未來救護更多婦人嬰童,為葉家積累功德。
」
「哦?」皇上語帶詫異。
「沒想到你一纖弱女子竟有如此大志,真該讓太醫院那些明哲保身、敝帚自珍的老家伙們聽聽,拿著我皇家俸祿,要緊關頭只會磕頭保命。」
「皇上說笑了,民女只會這一套針法,別無所長,若能在太醫院與大人們學得一二,便是皇上給民女的最好賞賜。」
「好!好!」
皇帝拍案笑道:「朕準了!另賜你黃金百兩、白銀千兩、珠玉釵環一匣、錦緞五十匹,貴妃那里晚一點另有賞賜,給你日后招婿添些底氣,可好?」
「謝皇上!」我磕頭跪謝。
行至此,我的報仇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,那貴妃的賞賜,我得好好「討一討」了!
回到昌遠侯府,御賜財物已堆在堂前。
鄭夫人替我封了銀子給頒賞的太監,沉著一張臉端坐在太師椅上。
「昀娘。」看到我進來,鄭夫人冷言道。
「我往日里真是小看了你的心計,侯府送你進宮,得圣上賞賜了,便將我們侯府撇開了是吧?」
我伸手在黃金白銀上拂過,語氣淡然:
「夫人真是健忘,并不是我要入宮的,昨晚不是侯爺和夫人哭求我救命的麼?」
啪!
鄭夫人一掌拍在案上。
「若不是侯爺費心費力打點,你一個貧家孤女一輩子連皇宮的門釘都摸不到,還想有機會在皇上面前立功得賞?」
「侯爺倒是真的費心了。」我面上堆笑,眼中無波。
「不知我葉家的白玉觀音和南海珍珠,安王妃收得可滿意?」
昌遠侯在葉家臨難時,以幫忙疏通走動為由,私吞我葉家珍寶。
如今鄭熙月惹下大禍,侯府危在旦夕,昌遠侯才「忍痛」送出,用我葉家的東西消災解難,竟也好意思說出來顯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