營帳之內不時傳來醫女嬌媚求饒之音。
我去找蕭策確認最后部署,被白素告知在門外稍候。
于是我便在門外無比清晰地接受了一場凌遲。
事后白素故意提高音量,說那幾株胭脂花再不澆我的血就快死掉了。Ўż
蕭策嗓音低啞,說不會讓它們死。
就如當初允諾我永不背叛時一樣。
他整理衣衫走出營帳時,醫女跟在他身后沖我挑釁地笑。
蕭策似乎不知我在門外。
微愣之后,別開眼,語氣冰冷疏離:「明日送碗血過來給素素澆花。」
我的副將沖動上前,被蕭策派來的護衛攔得嚴嚴實實。
這一鬧,整個軍營立馬分成兩派,人心惶惶。
官軍就是在這時打過來的。
這一世我早有準備,軟甲提前給凌九穿在身上。
上一世他似乎沒想暴露身份,救我時連件軟甲都沒穿,最后白衫被染得血紅,胸前及手腕的傷深可見骨……
我拿出準備了幾日的護腕,精細地幫他纏在手臂上。
他制止了我的動作,俯身看我。
「將軍,凌九從小就沒人愛,得將軍垂憐,今日這一戰就算死了也值了,只是死前怕要留些遺憾了。」
他說話時眼睛里帶著水光,說不出的委屈和惆悵。
「什麼遺憾?」我問。
他適時咳嗽,裝起可憐來:「說了將軍也不一定辦得到。」
我順著他:「不說怎麼知道?」
他眼睛便亮起來,灼灼地注視我,一字一頓仿佛敲在我的心坎上:「我想知道,我心悅的姑娘在利用之余,是否也有一點心悅我?」
……
心底那些千瘡百孔,像被羽毛輕輕撫過,傷口開始慢慢愈合。
他誤以為我利用他來報復蕭策,即便這樣,他也甘愿陪我演。
他期盼的目光中,我將他的護腕勒緊,仔細檢查了兩遍確認沒有問題才開口。
「敵軍的騎兵善用回馬刀,你待會兒小心手臂和胸口。」
他錯愕地看我。
我也瞧著他的眉眼,笑了。
踮起腳,將他散落臉側的發輕輕挽起來。
「……放心,你這樣的妙人兒,任誰也不會踐踏你的真心!」
他面紅耳赤傻在當場,我轉身,奔赴我最后一個戰場。
7
營帳外。
本來亂了軍心的將士們竟沒有被突襲亂了陣腳,反而像早有預料一般有條不紊地部署。
高頭大馬上蕭策獅盔獸帶,白素并行在側,懷里捧著那三株胭脂花。
她泫然欲泣:「王爺,這一戰也不知我還能不能活著用到您親手做的胭脂,你瞧花也要死了。」
蕭策瞧著花,神色不明。
「它不會死,胭脂我會做的。」
于是,白素向我露出挑釁的笑容:「那你現在就放了她的血給我澆花。」
蕭策遙遙望著我,不語。
而我,抬起手臂,挽手拉弓。
箭羽直指白素的胸口。
白素大驚失色,驚呼著要蕭策將我拿下。
破風聲呼嘯而去。
蕭策迅雷之勢搶過去。
卻不料,他去救的并不是白素。
是白素懷中那三株胭脂花。
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花,全程沒看白素一眼。
白素驚怒地看著他,下一刻箭羽穿透她的肩膀,將她直直地釘在身后的柱子上。
她被吊起來,血滴在三株胭脂花上。
胭脂花愈發紅艷,白素至死都沒有瞑目。
8
白素是昏君派來的奸細。
早在蕭策故意當著眾將士的面與我決裂時,我就猜到了。
她的目的是離間我和蕭策,以造成叛軍內斗。
蕭策將計就計,反而從她那里截獲許多情報……
所以,當我抬箭向白素時,蕭策眼里閃過欣喜。
他欣喜于我們之間的默契。
然而我卻躲開了他灼熱的目光。
默契雖有,其他的都不在了。
他做戲是真,為了做戲要放我的血澆花也是真。
與白素之間的腌臜之事更是做不得假。
就如上一世一般,他雖對我有情,可到最后還是為了朝堂大局一把火燒死了我。
他愛這江山更勝于愛我!
蕭策抱起那三株花,目光沉沉:「阿柯,這花我是給你養的。」
我眉頭皺起來,打量完花,目光落在蕭策身上。
「好臟。」
我輕聲說。
蕭策便不說話了。
這一戰,他殺得很兇。
官軍潰逃時,他盯著自己沾滿血污的手久久出神。
9
一路無言,接下來便是連夜乘勝追擊。
如宿命般,上一世的危險還是來了。
那隊騎兵斜刺里沖出,目的明確,直奔我而來。
縱使早有準備,可他們自殺式的打法仍讓人猝不及防。
落馬前凌九飛身而起,一把攬住我的腰,將我安全放到地面上。
捧心的素手握了長矛,一個回旋利落地砸在對方揮出的馬刀上。
馬刀被壓向對方脖頸,頃刻間那人成了自己的刀下之魂。
他一套動作行云流水,全然瞧不出捧心嘔血的病秧子模樣。
緊接著,暗哨響起。
密林與河道中箭羽飛出,騎兵被射殺大半。
凌九不敢大意,心虛地瞄我一眼,仍舊換上了長刀。
刀入手便如羅剎附體。
招式極快且狠辣無比,不出片刻,人倒了一地。
最后一人時,他才扔臟物般丟了刀,徒手捏上對方脖頸。
「媽的,壞老子好事!」他咬牙嘀咕著。
然后那人的腦袋便耷拉下來,沒了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