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與蕭策青梅竹馬,他四面楚歌時,我為他卸紅妝披甲上陣。
而他為了護我差點丟了性命,所有人都說我是他唯一的逆鱗。
可我卻知道,我為給他做藥引而放出的血,他每日不落地送給醫女澆了花。
他說:「她皮糙肉厚,放點血不妨事,等花開,我親手為你做胭脂。」
后來,我因失血過多戰場失誤變成傻子,最終葬身火海。
重來一世,醫女正拿著刀,說我的血能解毒。
我笑著割破了手腕,當著蕭策的面遞到那個勾欄院里撿的病弱美男子嘴邊:既是良藥,能否博美人一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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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段家最后一名女將,但并沒有像話本子里一樣,生來就英姿颯爽酷愛戎裝。
恰恰相反,我喜歡輕輕軟軟的羅裙,愛鉆研繡娘漂亮的針腳。
父兄戰死前費盡周折將我安置穩妥,若是沒有蕭策,我本可以安穩過完一生。
可是蕭策說,他要推翻荒淫無道的昏君,救萬民于水火。
我段家一反,一呼百應……
對于蕭策,我從來無法拒絕。
似乎從記事開始他便是守護神一樣的存在。
第一次學騎馬,我死活不肯上馬背。
蕭策一句「去吧,我在呢。」我便安了心。
我知道,就算馬瘋了,蕭策也有辦法接住我。
初春圍獵,獵場里只有我一個丫頭片子敢在野獸出沒的林子里橫沖直撞。
有人問起,只消說上一句那是段家丫頭,眾人便放下心來。
所有人都知道,此時乖張跋扈的瑞王定會跟在我身后心甘情愿地充當著侍衛。
從小到大,有蕭策在我就囂張得不得了。
所以,當他目光灼灼地要我跟他打進京都時,我毫不猶豫地為他脫了羅裙披上戰甲。
他說總有一天,他要將全天下最華貴的羅裙穿在我的身上。
我信他,他便拿命護我周全。
那一戰,官軍殺紅了眼,毒箭向我射來時蕭策嚇瘋了。
他嘶吼著撲過來,牢牢地將我護在身下。
要知道,作為反王,蕭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,這打下的大半江山都要拱手送人。
可蕭策說他顧不得,若是我不在了,他要這江山也沒什麼意思。
那箭的毒很厲害,蕭策因此留下了頑固的咳疾。
我們四處尋醫,醫女白素就是這時出現的。
她隨軍給蕭策針灸,治了好久。
她穿輕輕軟軟的羅裙,上面繡著漂亮細密的針腳。
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日久生情的。
總之白素找到我,說我的血能解毒時,蕭策跟在她的后面,讓她別胡鬧。
嗔怪又縱容的語氣。
我的心忽然就揪起來了。
蕭策下了她手中的刀,在她惱怒的目光中攬過我。
他說:「別聽她胡說,每日盡給我喝些奇奇怪怪的東西,要不是看在她醫好了我不少兄弟的份上,我早宰了她了。」
說著,他揚手將刀扔了回去,嚇得白素「啊」的一聲向后跳了一下。
花容失色地用力剜了他一眼,撿起刀氣哄哄跑了。
蕭策忍俊不禁,繼而又安撫我道:「那慫包的話,你別聽。」
那之后他又說了什麼我都聽不下去了,滿腦子都是他語氣中不易察覺的寵溺。
心亂如麻,我卻依然割了手腕給蕭策送去了第一碗血。
那天他拉過我,緩緩掀開我的衣袖,然后紅了眼眶。
手臂上一道新傷,傷口的血跡順著長滿薄繭的虎口流到疤痕蜿蜒的手背。
他將臉埋入我懷中,肩膀聳動。
我撫著他的發,我說我們付出得太多了,段家軍舊部死傷過半,連年戰亂民不聊生。
所以這一戰決不能敗,他更不能中途倒下。
他平息了好久,摩挲著我手上的薄繭,終于答應喝掉那碗血。
從那之后,我每隔幾天便給他送一碗過去。
只是,他從不當著我的面喝下去。
我也不勉強。
直到那次,手腕的傷口割得深了些,傷口的血怎麼也止不住。
我只好去找白素拿止血藥。
白素的門關著,里面傳出低低的調笑聲,那聲音格外熟悉。
「一碗血,澆三盆花,還是少了些。」
「都說醫者仁心,看不出你倒是個毒婦!」
蕭策的聲音含混不清,帶著明顯的情動。
白素低低地驚呼了一聲,嗔怪道:「誰讓你為她擋箭,我放她點血難道不該?」
蕭策的聲音也染了幾分欲:「段家的后代死不得,叛軍中半數以上段家軍,所以你別胡來。」
「放點血沒問題,她皮糙肉厚,等花開,我親手為你做胭脂。」
……
多荒謬。
真心如那碗鮮血,與糞土無異。
那一天,我被那句「皮糙肉厚」刺激得再沒勇氣伸出推門的手。
血滴在門前的青石板路上,一滴一滴,疼得鉆心刺骨。
此處距京都不過百里,最后一戰經不起一點差池。
在白素愈發放肆的吟哦聲中我倉皇而逃。
官軍沒留給我整理情緒的時間,甚至傷口你還沒來得及包扎,他們就打了過來。
那一戰,我因失血過多,在戰場上發揮失常,傷了腦袋。
那之后,蕭策奪了他心心念念的江山。
而我,成了傻子。
……
朝堂之上,眾人圍著我,問我想做皇后嗎。
我問皇后是什麼,可以穿羅裙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