瞅見裴寂,李嬸眼睛一亮。
她一把拉住裴寂的手,熱絡道:「這便是你那日背回來的郎君吧,真是俊啊!」
「郎君叫什麼,家住哪里,可有婚配?!」
裴寂清明的眸子再度蒙上一層迷茫。
他搖了搖頭:「我都記不得了。」
我拉了拉李嬸的衣袖,悄聲道:「他失憶了。」
李嬸的眼睛更亮了。
「這不正好嗎菀菀!我瞧著這郎君倒是比趙二家的小子俊俏多了。就是這身子骨瞧著,」李嬸砸吧砸吧嘴,「怕不是個能干活的。」
「不過也不打緊,你這麼勤快能干,家里家外都能操持。他做不做活的,不就是錦上添花嗎!」
「不如,就招來做夫君吧!」
「李嬸!」
我知道李嬸心疼我。
我原本同趙彥郎情妾意,奈何他家瞧不上我一個家徒四壁的孤女。大肆羞辱一番后便替他又定了一門親。
李嬸看不過眼堵在他家門口整整罵了三天。
現下里白得一個郎艷獨絕的男兒,自是想揚眉吐氣一番。
可我瞧著裴寂那如小鹿般干凈無害的眼神只覺臉上發燙,
將將垂首,想要叫李嬸別生這個心思便聽一旁的陳瞎子義正嚴詞道:「你亂點什麼鴛鴦譜!」
他站起身來,指了指天。
「姻緣自有天定!你這樣會天大雷劈的,還是叫我給菀丫頭算上一卦來的好!」
李嬸狠狠啐了他一口,「去去去!你那破卦什麼時候準過!當年你還說我會……」
「會……」
李嬸眼神一滯,不再言語,拿著陳瞎子的臟衣服便走了。
霞光萬道,徒留陳瞎子的嘆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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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倒是沒讓陳瞎子真給我算一卦。
畢竟,白得一貌美郎君這樣的好事也就是話本子里寫寫,圖一樂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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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是拉著裴寂上前問道:「陳叔,你知道裴寂怎麼寫嗎?」
裴寂。
是他醒來后唯一能想到的字眼。
可惜我不識字,他也想不起是哪兩個字,只得來問識文斷字的陳瞎子。
陳瞎子思索一番,用根枯樹枝子在泥地上寫出了裴寂今后三年的名字。
可后來我才知道。
那不是他的名,這是他的字。
更不是所謂的裴寂,而是霈濟。
是帝王恩澤,并濟天下的意思。
我高高興興得了這倆字便回去了,心里盤算著明日起個早去問問哪家丟了個叫裴寂的公子哥。
他雖現在被我裹了一身粗布麻衣,可撿來時那料子滑的喲。
定然是大戶人家的哥兒,也定然能還我種子錢。
裴寂見我眉眼飛揚,也不似一開始那般怯懦,問道:「菀姑娘,夫君是什麼啊?」
我眉眼一滯,笑影兒全全飛了。
我搶了幾步在他前面,微紅著臉道:「夫君就是……就是,要與我相伴一生相知相守的人。」
「所以,」他一臉認真道,「李嬸是要我們在一起一輩子對嗎?」
「不是我們!」我臊的慌忙去堵他的嘴。
可觸及他柔軟的唇時卻如摸了烙鐵般燙手,慌得拿開。
「菀姑娘……」
余霞散綺,落得我們面上紅霞漫天。
我低垂著眸子不敢看他,結結巴巴道:「對……對不住,我不是有心的。李嬸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,我明兒就出去尋你的家里人。」
「記得啊!」想著錢,我也顧不得羞正色道,「你可是欠我三百二十個銅鈿,你一定要讓你家里還我啊!」
他卻不言語,只是一味盯著我。
晚風吹過麥田,帶起陣陣金色的浪花與天邊的晚霞交相輝映。
更吹的他眼波流轉,滟滟光景叫人心醉。
他問,「那還了銀錢之后呢?」
「我,還能再見菀姑娘嗎?」
我張了張唇,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悸動在撥弄著理智,直至潰不成堤。
惶惶旋身,壓住顫音對他道:「先還我錢吧。」
「我們,先兩清。」
可人一旦有了牽扯,到底是兩清不了了。
在尋找裴寂親眷無果后,我急的淚珠子都要落了。
「菀姑娘。」
抬眸,映目便是裴寂那張清雋的面容。
他的身量極高,站在我跟前,可謂是遮天蔽日。、
可他的動作,便是眼神都是那樣的溫柔。
他說,「要是實在找不到,我也有一解決之法?」
「怎麼解決?」我撇了撇嘴。
「我,以身償債。」
我忿忿道:「你還不如說以身相許呢!」
「可以嗎?」
我還未從憂愁里緩過來,隨口道:「什麼可以嗎?」
「可以,做你的夫君嗎。」
裴寂的眼睛里像是盛著漫天星子,華光璀璨。
他緩聲且堅定道:「我會去學著砍柴,學耕田,學捕魚。其他人會的我都學,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吃苦的。」
「我還會,同你相知相守,相伴相隨,這一生都不會分離。」
「這樣,能做菀姑娘的夫君了吧。」
盯著他的雙眸,我似是尋到了一份依靠,找到了一個家。
炊煙裊裊,晚風習習。
是風動,是幡動,更是我的心在動。
我啟唇道:「好。」
可日子還是窮的,以至于我們成親的嫁衣都是借的李嬸的。
但裴寂看著寡淡的我不滿了起來。
他撫上我的鬢發,若有所思。
第二日他便去山上砍柴。
整整十日,他天不亮便起身去砍柴,日落時背著滿滿當當的柴火回來。
我打趣他說,「便是新婚燕爾,裴寂,你也不用撿這麼些柴火回來的。
」
他笑而不語,再又一天日落時往我發髻上簪了枝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