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久,霍錚嘆了一口氣,替我掖了掖被子
「睡吧,我應了你。」
14
我又重新回到了侯府,霍錚已經娶了長安公主,我成了侯府的良妾。
我想權利真是一個好東西啊,
霍錚上書彈劾縣令,秋后處斬。
霍錚不過下了個口諭,我阿弟阿爹便能回家去。
長安公主惱我不講信用,處處看我不順眼。
婢妾就是奴隸,主母要我做什麼,我就要做什麼。
往往尋個什麼由頭,便要罰我跪個幾個時辰。
霍錚又惱我私自出逃,只是冷眼看著。
我生了個女孩兒,小小的一個,像極了洋娃娃。
霍錚惱我,卻意外地寵愛這個孩子。
但男主外,他再寵愛終究無法時時刻刻看顧后宅。
有的是看人下菜碟的下人。
大冬天的,屋內的炭火只有一盆最低劣的煤炭,不暖和不說,味道還刺鼻。
我不懂大家都是這個時代的螻蟻,又何以要相互作踐。
小小的嬰兒什麼都不知道,吮吸著自己的手指頭,笑的很甜。
我只是出神地怔怔地看著她,我在想:
她就這般小小的一個,要怎麼在這樣吃人的時代活下去呢。
待到日后霍錚有了新的孩子,又若是有一日我若是不在了,她要怎麼活下去。
再然后,我一遍一遍地看著這樣一個小小的嬰孩,心中便越發絕望。
這樣一個從骨子里腐朽透了的時代,人到底要如何活著。
日后若是再被隨意許配個人家......
那就將這個時代完全地毀掉了。
這個念想忽然奔到我腦海中的時候,我嚇了一跳。
但它卻越發地清晰了起來。
這樣的想法其實在我腦海中已經存在許久,只是這一次切切實實地讓我正視了它。
我原來最大的愿望是開一間小小的醫館,來救治那些看不起病的人。
只是這些年來,我看過了太多的人間慘劇。
大夫所能做的太過有限了。
15
那麼既然這個時代已經腐朽透了,那便將此完全推到。
我其實早知霍錚有了謀反的意圖,那日他來找我時,所帶的士兵裝束更是驗證了我的猜想。
并且在我仔細觀察的這大半年中,霍錚不失為一個好的決策者。
既然他不曾下定決心,如此,那便讓我替他下定最后的決心。
星星之火可以燎原,燒吧,燒吧,把一切都給我燒個干干凈凈。
我私底下搜集了霍錚謀反的信息,其實信息是真是假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霍錚一定會心虛。
然后將這些信息通通泄露給了長安公主。
她如我想象的一般,在夫君與父皇之間選擇了父皇,畢竟只要皇權不倒,她便有畢生的榮華,而夫君可以有很多個。
得到信息的第二日,她便尋了個由頭入宮去了。
我私底下雇了人,直接綁了公主貼身的嬤嬤扔到了霍錚面前。
霍錚的身影隱在暗處,他的指腹扶著杯沿摩挲:
「這是何意。」
我輕笑出聲,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禮:
「侯爺不知麼?」
這邊嬤嬤被我恐嚇,已經慌不擇言地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。
霍錚的眼眸漆黑,乖戾浮現出來,連帶著周身都彌漫著冷意。
我上前一步,笑的眉眼彎彎:
「侯爺不去麼?公主只怕已經快到了宮門口了。」
伺候在一旁的幕僚,幾次坐立不安,霍錚卻只是定定地看著我,像是從未見過我似的。
許久他抬手吩咐,命手下攔截公主的馬車。
不過半刻鐘,長安公主已被人強行帶進了大廳。
霍錚比我想象的還要有恃無恐,只怕宮中已經安插了不少他的人口。
公主滿臉的憤慨,只是囿于嘴里塞了東西,只是嗚嗚地喚著。
不過估摸著大抵不過說些叛賊,殺千刀之類的話。
霍錚揚了揚手,有人將公主帶了下去,大廳中只剩下我們兩個人。
他神情疲憊,聲音低沉而沙啞:
「沈鹿,你究竟想要做些什麼。」
我直視著他的眼,沒有回答他的問題,只是說道:
「我安排了人,下月侯府要反的消息就該傳遍整個上京。」
「而下月便是圣上的壽宴。」
霍錚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,沒有怒意,也不曾有探究,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我。
外面,天漸漸將亮,黑暗漸漸隱遁。
16.
霍錚反了,朝廷比我想象的還要脆弱。
當今圣上一心癡迷道教,有毒的丹藥吃了不少。
子嗣本就稀薄,僅有的幾個皇子不是體弱就是癡傻。
霍家軍幾乎是沒有遭遇任何有效的阻擋,便殺進了王宮。
明成六年,帝駕崩。
明成祖心效堯舜,感霍錚忠勇有謀,特禪讓與他。
霍錚改國號為大成。
一切都太過迅猛,朝夕之間,國家的政權已經發生了轉移。
進宮之前,我放走了一直幽禁在府內長安公主。
霍錚沒有多為難她,只是短短月余,她已然枯槁,見到我的瞬間,目眥欲裂。
我最后朝她行了一禮,緩緩放置下一串佛祖:
「公主生性與佛家有緣,應該知緣起緣滅,緣滅緣起,這世上萬物本就不會有永恒,朝代如此,個人也如此。
」
她安靜下來,只是怔怔地看著那串佛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