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半跪在我身前,雙手搭在我膝上,語氣頗為懇切,「月漪,我會改的,就原諒我這一次,好不好?我以后再也不會收女徒弟了……」
「月漪,此生漫漫,我所求,惟有大道與你。」
堂堂劍尊,在我面前做小伏低。
我看著他束發的青玉冠,心臟一抽一抽,聲音也很輕:「你說不收女徒弟了,那蘇傾傾呢?
「你可要將她逐出師門?」
延昭驀地一僵。
他仰起臉來,仔細看我的神色。
見我冷淡如冰,方道:「月漪,蘇傾傾她真的沒有壞心。你也知道我能讀心,她心思赤誠,對我沒有二心……我若將她逐出師門,恐怕她會……」
是啊。
他有讀心術。
所以他一直都清楚蘇傾傾對他的心思。
她愛他,孺慕情深。
「渣男賤女!」
一聲如平地驚雷。
系統義憤填膺,「說得冠冕堂皇……不就是享受別人的愛慕嗎,我呸!有道侶還和女徒弟師徒情深,你這種人渡劫被九天玄雷劈!」
延昭愣了。
他蹙了眉:「月漪,你心里也是這樣想我的?」
他雖有讀心術,能聽到系統在說什麼,但聽不到我的心聲。
我垂下眼睫。
聽到他的回答之前,我尚對延昭抱有希冀。
我以為,五百年道侶,患難與共,怎麼也比這個女徒弟來得情誼深厚。
沒想到他分毫不肯舍棄。
那便讓他們師徒情深吧。
「對。」
我看著延昭的臉。
俊美無儔,此刻寫滿驚詫,還有一絲難以置信。
「延昭,我們和離。」05
我搬離了碧渠宮。
送給延昭的和離契書,被他數次完璧歸趙。
他劍也不練了,終日守在我門口,被侍女攔在門外。
他低聲下氣:「月漪,我錯了,你原諒我好不好?」
日日如此。
延昭情深意切,連守門的侍女都為之動容。
我聽到她們偷偷議論,說延昭堂堂劍尊,天之驕子,為愛低聲下氣來求我,天下又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樣?
如此說來,倒像是我不識好歹。
我換了一批侍女,仍舊將延昭攔在門外。
系統問:「你要原諒他麼?」
我搖搖頭。
新住處不似碧渠宮寒冷,終日春暖,惠風和暢。
我啜了一口熱茶,對它說:「延昭一直認錯,但半句沒有提及蘇傾傾。」
他固然想挽回我。
卻也不想放棄蘇傾傾。
男人啊,縱使做到萬人之上的劍尊,劣根性也絲毫未改。
「避重就輕。」系統冷哼一聲,「既要又要,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給他?」
翌日,延昭還沒來,蘇傾傾卻來了。
她一身月白裙裝,淡施粉黛,瞧著很是清麗可人。
蘇傾傾看到我,微垂了頭,聲音很是平靜:「你就那麼容不下我?」
我應了一聲:「你對延昭的心思眾人皆知,我又沒有病,干嘛要讓一個愛慕他的人在他身邊?」
蘇傾傾攥緊拳頭。
她猛然抬頭,雙目血絲縱橫:「我愛慕師尊,難道是錯嗎?!」
「……」
我有點頭疼,揉了揉太陽穴:「你愛慕一個有婦之夫,還不算錯嗎?」
「愛情里本就沒有什麼先來后到!」
系統:……
它頗為無奈地吐槽道:「她下一句話是不是要說,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,而是來加入你們的。」
我被它的話逗笑了。
落在蘇傾傾眼里,卻是我明目張膽的嘲諷她。
她上前一步,我們兩個距離近在咫尺。
四處靜寂之下,蘇傾傾雙目赤紅,一字一句:「竹月漪,你不知道,在玄山秘境中,我與師尊陷入幻境。
」
「幻境里,我與他是夫妻。
「他從未告訴你吧?他是不是只說,他救了我。你看,你們做了幾百年的道侶,他還是對你有所隱瞞……」
我手一抖。
這些話,延昭從未說起過。
蘇傾傾目光如蛇,陰冷地在我身上滑來滑去:「我知道你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,所以師尊幾百年來沒收過女徒弟,但我是例外。
「你們的愛,本就不如你想的那樣純粹。」
“還有……”
蘇傾傾突然綻開一個惡劣的笑。
“竹夫人,你寄來的青鳥,是我同師尊一起看的。”
她說完,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的反應。
我渾身顫抖,好像活生生吞了一只蒼蠅。
止不住的惡心。
延昭為了精進修為,屢次下山歷練。
除卻朝夕相伴的頭一百年,我們一直聚少離多。
他有讀心術,我將系統之事坦然告之。
我一直以為,我們之間,沒有隱瞞。
沒想到是我單方面的沒有隱瞞……
更不要提青鳥之事,原是夫妻之間的密語,沒想到還有第三人在場!
何其惡心!
「滾!」
我氣極,指著蘇傾傾的臉,「滾出去,和你師尊郎情妾意去吧!」
蘇傾傾抿唇而笑。
她眼波流轉,下一刻,倒在我腳邊。
捂著臉,楚楚可憐地望向我:「師母,你不喜歡我,我自請離去便是,為什麼要打我?」
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。
遠處,延昭定定看著我們。
06
他沉默地走過來。
蘇傾傾倒在地上,淚流滿面,聲音發顫:「師尊,你將我逐出師門吧……」
延昭:「……」
他看了看軟倒在地的蘇傾傾,以及她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紅痕,又看了看我,聲音淡漠:「你這點把戲,真當我看不出來?」
蘇傾傾捂著臉呆住了。
她眼中的淚還不及流出來,水光瀲滟,愣愣看著延昭。
看來她并不知道。
延昭有讀心術。
延昭皺著眉,一眼也不愿意看她,想來扶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