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青鳥是古老的傳訊靈器,比靈符慢一些,但勝在精準、安全。
延昭每次出門歷練,我都要寄許多青鳥給他。
延昭輕輕覆手,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羽靈器掉落出來,徐徐展開,字跡熠熠閃著金芒。
“我心匪石,不可轉也。
“記得帶五味齋的荔枝酥山。
“親親好夫君,歷練完了否?想吃必品閣的核桃糯米糕,公務纏身無法下山,給我帶回來。”
他當真是半點不知羞恥,緩緩念出了聲。
周圍侍女見多了這種場面,眼觀鼻鼻觀心,全當聽不見。
我被自己的話肉麻出了一身雞皮疙瘩,氣急敗壞,忙去捂他的嘴:“別說了!”
延昭沒有躲,在我手心親了一下。
五百年前,我陪他修煉,嘴饞之時總要拖著他去最近的糕點鋪子買甜品。
久而久之,延昭便形成了習慣,每次出門,就算我不說,也要搜羅一堆精致甜食帶回來。
我笑著吃了一口,看著眼巴巴的延昭,又喂了他一口。
「如何?」
他仔細嘗了嘗,一本正經:“靈力保鮮還是不太行,和店里現做的略有差別。下次讓他們開到碧渠宮門前。”
我撲哧一笑:「少來。」
倏爾一道目光刺來,我抬眼,看到站在門外的蘇傾傾。
她雙手緊握成拳,死死盯著我們,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。
「讓她進來吧,」我咽下一口甜品,「看著挺可憐的。你是不是虐待人家了?」
延昭皺眉。
「不用管她。」他道,「我不過是救她一次,看她根骨尚可,將她收做徒弟,她便終日纏著我……煩人得緊。」
「那你可以不收她做徒弟啊。」
被我噎了一句,延昭滿眼無奈:「月漪……她家世可憐,父母俱亡。
」
我竟不知。
殺伐果斷、翻手為云的劍尊,原來是這樣一個大善人。
我撂下勺子。
沒再說話。
也沒再吃那酥山。
03
蘇傾傾在宮門外站了一夜。
她倔強得很,任憑侍女怎麼勸也不肯離去。
靜水峰的夜寒涼,風料峭,將她單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。
我也去勸了一回。
但蘇傾傾緊盯著我,死死咬住下唇,話音冷漠:「我知道你討厭我,不用在這惺惺作態!」
我失笑:「我怎麼討厭你了?」
「我是師尊唯一的女徒弟,你心生不滿,想讓他舍掉我,是不是?」
蘇傾傾眼眸亮如寒星,「你休想!」
系統都憋不住了。
它吐槽道:「這人戲也太多了,到底是誰把她設定成女主的,去看看眼科吧。」
我作為攻略者,穿梭于三千小世界。
小世界主角性格迥異,不乏像蘇傾傾這樣奇葩的。
我緊了緊狐裘披風,聲音淡淡:「夜風寒涼,你又還未筑基,我怕你凍出病來。」
「不用你在這假好心!」
行吧。
我轉身離去,為自己泡了一壺熱茶。
邊喝邊欣賞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。
到了后半夜,一個身影緩緩走到蘇傾傾身邊。
長身玉立,峨冠博帶,墨袍如夜。
是延昭。
系統「哦喲」一聲,「看,你男人!」
延昭想為蘇傾傾披上大氅,卻被她一把甩開。
她眼圈紅紅,已經凍得顫抖,身形紙片般在風中搖擺。
她說了些什麼,淚水漣漣。
延昭背對著宮門,我看不清他的神色,只能看到他冷峻的小半個側臉。
系統看熱鬧不嫌事大:「你猜他倆會不會抱一塊?」
我面無表情:「閉嘴。」
它訕訕地住了口,不到半息,便嗡嗡地在我腦袋里播放歌曲。
一會兒是《分手快樂》,一會兒是《水星記》,嘈雜的歌聲中,我定定看著蘇傾傾又哭又鬧,跺腳向延昭撒嬌。
她進一寸,延昭便避一寸。
但始終沒有轉身離去。
蘇傾傾哭也哭了,鬧也鬧了,身子一晃,軟倒在延昭懷中。
延昭身形僵硬一瞬。
他微微側過頭,像是想到了什麼,旋即放開蘇傾傾。
手微抬,用靈力將她包裹住,送回住處。
二人身影漸漸遠去了。
我坐在帳幔后,垂下眼。
看著掌心上,微微發燙的留影石。
04
我將留影石拍到延昭面前。
留影石纖毫畢現地呈現出昨日景象,從蘇傾傾哭鬧不休,他二人拉拉扯扯,到她暈倒在延昭懷中,被他推開。
延昭面露愕然。
我毫不客氣:「你們倆在我門口拉拉扯扯,是故意惡心我的麼?」
「月漪,不是你想的那樣,」他解釋道,「我和蘇傾傾真的沒什麼。」
「……」
「我只是將她當成徒弟,你看,」他匆匆來拉我的手,「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碰她……月漪,我愛的只有你。這幾百年來,我心思如何,你看得不清楚麼?」
「那你為什麼不走?」
延昭愣了愣。
聲氣驀然軟下去:「夜里寒涼,我怕她生病。」
「你大可以打暈她,讓侍衛把她帶走。」
延昭道:「月漪,你也知道,蘇傾傾她心思單純但固執,我怕她想不開……」
又是這套。
我閉了閉眼,定定看著他:「那之后呢?你用靈力將她送走,之后呢?碧渠宮不過十步的距離,你卻沒進來看看我。」
延昭垂下頭,解釋的聲音更加微弱:
「我以為你睡了……」
「……」
我無語地反問他,「你這話,自己信麼?」
我修為已至元嬰,早已辟谷,自然也不需要睡眠。
每日小憩一個時辰,都算多的。
延昭修為比我還高,不可能不清楚這點。
他神色愧疚,低聲道:「抱歉。」
「是我思慮不周。」延昭靠近我,長睫低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