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屠戶緩緩抬起頭,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一齊捕頭和周圍的捕快,輕輕吐了口氣,又望望天道:「想問什麼,盡管問吧。」
「近日各縣失蹤女子的案件,都是你犯的嗎?」齊捕快從懷中掏出案簿,接過一個捕快從旁遞上的一只短筆,邊寫邊問道。
「是啊。」
「可有共犯?」
「沒有共犯,就我一個。」
「為什麼殺她們?」
「負情薄幸,背地里與人勾搭偷情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?」
「我各處買驢販肉,這些都是被我親眼撞見的。」
齊捕頭一愣,看了我一眼,又轉頭向那趙屠戶繼續問道:「你只殺女人,殺那蕭玉杵干嘛?」
趙屠戶不屑一笑,道:「誰說我只殺女人?只要是負情薄幸,背著愛侶偷情的,我都殺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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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屠戶又笑了笑,接著說道:「只不過前面那五個,碰巧都是女人罷了。」
「你胡說!我蕭郎才不是那種人!」我在一旁聽他這般語言,忍不住怒斥道。
「我胡說?哎喲喂我那天真的花老板喲,你那蕭郎每每趁著到西市買紙筆的工夫,和張家那小姐在城郊破廟行茍且之事都多少回了,哈哈哈。」
「我不相信!不相信!」我沖他大喊道。
「這事又不是只我一人撞見過,那王婆子也瞧見了,她應該沒少跟你絮叨過吧?」趙屠戶仍舊笑著。
我忽然想起街坊鄰里的閑言碎語,想起王婆子多次在我面前說起蕭玉杵不靠譜時的閃爍其詞,想起蕭玉杵跟我說他要提前二十日赴京準備科考……
「想起來了嗎?」趙屠戶見我不說話,又道,「那日他和你分別后,根本就沒急著去京城,而是找了個偏僻的小客棧和張家小姐在屋內快活了好幾日。
他和張小姐私會結束準備赴京的時候,我就在半道上結果了他。」
「不是的!不是的!」我哭喊著,不住地往后退。
齊捕頭見狀,連忙扶住了我的肩,把我向他身側攏了攏,示意我堅強一點。
「我從不殺無辜之人。」趙屠戶聳了聳肩,無奈地說道。
「這些女人,都是背著情郎偷人嗎?」齊捕頭又問道。
「沒錯。」
「別人偷情,干你何事?」
「你沒被人背叛過,你不懂這其中的痛苦。」趙屠戶哂笑一聲,瞥了一眼齊捕頭,又道,「我老婆跟了我十幾年,但卻背著我偷人了十幾年。最后還卷著我的錢跟人跑了!」
他說完,神色凝重地咬緊了牙關。那表情,流露著憤恨、委屈與無奈。
「我再問你,你將這些受害者剔成了白骨,內臟和皮肉藏哪了?」齊捕頭面色凝重,想必已經猜到了一二。
「藏?」趙屠戶冷冷一笑道,「他們的衣服和隨身物件我埋在后院了,內臟嘛……被我吃了。肉嘛……送到各家飯館了……」
我神情驚恐不已,沒想到他每日送來的驢肉,竟然是人肉!
「誒,你們這些當差的也吃了不少了吧,哈哈哈!」
幾個捕快聽聞此言,忍不住干嘔了起來,有人還哇地一聲吐出了好多穢物。
我倒吸著涼氣,看了一眼身旁的齊捕頭,他喉頭翻涌,面色沉重,但卻硬生生地把這股怒氣與驚懼壓了下來。
「花老板。」趙屠戶面容扭曲地看著我,笑道,「我給你送來的肉里面,有好幾塊就是你那蕭郎蕭玉杵的肉啊,哈哈哈哈!這等負情薄幸的男人,食其肉,寢其皮,是不是相當痛快啊?」
我緊緊地靠著齊捕頭,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,默不作聲,我怕我稍一松懈,就會癱倒在地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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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,捕快們把趙屠戶押回了縣衙,后面還跟著一眾看熱鬧的鄉里。
因為此人犯案極其重大,作案手段極其殘忍,于是枷鎖腳鐐都給他戴上了。
齊捕頭親自把我送回了店里。
這一路我腳步飄忽,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。
回到店中,我半倚在床邊,想起拾起紅紙「六」字的那天,原來那時候蕭玉杵就已經被害了。
那個「六」,應該是趙屠戶來給我送肉的時候趁我不注意扔在我這里的。
為了這樣一個男人,我竟然不惜只身赴京,還去告了官堂,稀里糊涂地讓他的母親和他弟弟母子相認。
可他卻為了一時的肉體貪歡,而慘死在他人屠刀之下,皮肉不復,連個全尸都沒落下。
我忽然覺得他可恨卻又可憐。
我不知該悲傷還是憤怒。
我就這麼倚在床頭,慢慢地閉上了眼睛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