誰知那地保忽然又說道:「小人可以作證!柳雨生的左手小指確實是他八歲那年被柴刀所傷,小人家住在郎中隔壁,親眼見大夫為他截除斷指,包扎傷口。」
這麼一說,柴大人愣了,剛要再拍下的驚堂木也緩緩放下了。
我也不知道為啥這個地保要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拼命保他,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?
「傳下一位證人。」柴大人又道。
這時,從堂下走上來一位中年婦人,衣冠華美,雖已年過四旬,但仍風華不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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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人,應該是蕭玉杵他娘。
我聽蕭玉杵說過,他生在洄城一書香門第,母親自幼讀書,是當地的才女。看這年齡與氣度,分毫不差。
「民婦蕭孟氏,叩見大人。」她輕輕跪下,垂首施禮,聲音溫柔卻不失底氣。
「蕭孟氏,你可有子名為蕭玉杵?」
「回大人,確是如此。」
「此子尚在何處?」
「回大人,去年參加科考,至今未曾返鄉,但每隔半月修書一封,說是留在江城攻讀,有一面館女子照料。」
大人點了點頭。
看來蕭玉杵將他平日的生活如實回報給了他娘。
「你可認得此人?」他伸手點指柳雨生問道。
柳雨生回過頭來,蕭孟氏抬頭觀瞧,四目相對,蕭孟氏緩緩喚道:「玉兒……」
這一聲喚話音未落,她忽然神色凝重,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柳雨生。
「你……」她愣了,又扭頭對柴大人言道,「請大人容民婦近身觀瞧。」
大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。蕭孟氏起身,向柳雨生走去,靠近了打量了一下,忽然踉蹌著后退了兩步,倒吸一口涼氣,顫抖著伸出手道:「你……你不是玉兒?」
她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。
堂上堂下所有人包括柳雨生都愣了。
「蕭孟氏,他可是蕭玉杵?」大人問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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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孟氏撲通一聲跪倒,激動地說道:「回大人,他不是蕭玉杵,他應該是民婦失散多年的兒子,蕭秋空!」
這麼一說,在場所有人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光看向柳雨生。
蕭孟氏又娓娓道:「昔年民婦與夫育有孿生二子,生得一模一樣,一名蕭玉杵,一名蕭秋空,他們兩歲的時候,我與夫婿攜子同游春園,不料次子被歹人所擄。我夫妻二人尋找多年未果,不得已放棄了希望。沒料想在公堂上……真是蒼天保佑!」
她說著說著,激動地哭了起來,滿臉淚痕地看著眼前之人。
「柳雨生!你可知你洄城的父母可是你親生?」柴大人問道。
「未曾聽聞,在下父母待在下與親生無異。幼時的事,我不記得了。但我見眼前這位夫人……甚是親切……我亦不知……」
「地保!」
此時,地保哆嗦了起來。
他渾身顫抖著答道:「回……回大人……柳雨生這孩子,確實……確實是柳氏夫婦從人販子手上買來的……鎮上有幾個人也知道此事,但柳氏夫婦待柳雨生視如己出,他應該是不知情的……買賣人口之事,我們也不敢聲張……」
大人點點頭,心里似乎拿定了幾分主意。
他又問道:「蕭孟氏,你可有憑證?」
「有!」婦人斬釘截鐵地答道,「我兒蕭秋空與蕭玉杵有個不一樣的地方——空兒的右臂上,有一塊大的胎痣。」
大人示意讓柳雨生撩起衣袖,果然,右臂上露出了一片黑痣。
原來如此……
這塊痣,蕭玉杵是沒有的。
眼前之人真的不是蕭玉杵,那蕭玉杵去了哪里?
我繃緊的神經此刻突然如同斷裂一般,隨即癱軟下來以手撐地。
「大膽刁女!竟敢誣告新科狀元,來人吶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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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聲驚堂木響,柴大人正欲投下令簽對我行刑,卻被柳雨生上前攔住了。
「大人!」他抱拳道,「此女雖然有誣告之嫌,但事出有因,其情可憫,怪只怪在下與蕭玉杵長相太過相似,又同有斷指,這等巧合之事,實在千載難逢,普通人屬實難以分辨。」
「這……」大人猶豫了一下,又道,「此事牽連科考,陛下也十分關切,不嚴懲不足以立皇威。否則……」
「大人,不妨將此案結果上呈,由陛下定奪吧!」
柴大人思考了一下,捊了捊胡子道:「狀元郎宅心仁厚,實乃朝廷之福啊……」
「若非得此女子,我又怎麼能與生母相認呢?」柳雨生看了我一眼,渾身放松,輕輕笑道。
他說著,轉回身去摻起了蕭孟氏。
柴大人望了一眼庭外的百姓,決定先將我收押,聽候圣上發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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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我到堂前聽判,是一個太監來宣旨的。
皇上的意思是,遇到這種奇逢巧合,誰一時也難以分辨。
狀元郎母子因此相認,我亦算有功。
其情可憫,只罰我給狀元郎磕三十個頭認錯。
為表皇恩浩蕩,官府還派了車馬將我和王婆子、周李二書生等送回江城。
京城一行,我一無所獲,只落得滿身疲累,憂愁萬千。
蕭玉杵,你到底去了哪里?
我在車上思緒紛飛,王婆子也在一旁緒緒叨叨,言語間她好像又說起蕭玉杵為人不老實,還是趙員外好云云,我根本聽不進去。
我只想快點回到我的小面店里好好睡一覺,明日便去進貨,繼續開我的面館。
我回到店里,熟悉的環境又讓我想起近幾月少女失蹤的案子,還有我在店鋪發現的那個紅紙「六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