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堂上,我跪得筆直,柳雨生則在一旁站著——我朝舉子是不用跪的。
柴大人先是問了些基本狀況,當問到柳雨生生平時,他言之鑿鑿地說自己是冀縣人,三年前剛舉秀才,今年是初次來京赴試。
「你有何話說?」柴大人問道。
「回大人,此人所言皆為不實,他分明是蕭玉杵,洄縣人士。」我把我了解的蕭玉杵的生平情況詳述了一遍,大人點了點頭。
「柳雨生,你有何話說?」他又問一旁的狀元郎。
「回大人,我真的不認識此女子,也不知她為何一定要攀咬我是她的什麼情郎。」柳雨生回頭看了我一眼。
「你可知假冒身份參試科考該當何罪?倘若真是悔婚欺君,你得來不易的功名要被革去不說,本官怕你項上人頭不保。 」柴大人字字鏗鏘地說道。
「回大人,學生行得端坐得正,不怕被人構陷。」
柴大人點了點頭,又轉頭問我道:「花柔,你一口咬定他是蕭玉杵,可有人證?」
「蕭玉杵曾在我家住了將近一年,街坊鄰居皆可為證;他曾連續三年考前入住登天閣,掌柜小二也可為證。」
「胡說八道,我從來就沒有去過什麼江城,今年第一次來京赴考。大人可傳我家鄉地保及鄰里,一問便知。」
「你有人證,你也有人證。」柴大人捊了捊胡子道,「此事事關科考皇室,本官須嚴加審查,暫且將你二人收監,待傳齊證人后再開堂審理。你二人可有異議?」
「民女并無異議。」我正聲回道。
「嘶——狀元郎你這身份……」柴大人似乎有些為難,畢竟新科狀元,又蒙皇帝賞識,哪能說收監就收監,但又有那麼多百姓在旁聽,若失公允,也是極為不妥的。
「無妨,在下愿被收監,待大人還我清白。」柳雨生波瀾不驚地說道。
「啪!」一聲驚堂木響,柴大人宣告本案擇期宣判。
22
江城與柳雨生口中所說的家鄉洄城都不算遠,與京城只是一南一北,十日后本案便再開堂了。
皇帝不想公主陷入「陳世美」的風波里,也不想干涉公堂,為表律法公平,此事就擺開了讓百姓參與旁聽。
第二次升堂,堂外圍觀者人數遠比第一次更多。
一聲驚堂木響,柴大人正聲道:「花柔,你狀告新科狀元柳雨生冒名科考,悔婚欺君一案,本官再問你,你可認得堂前此人?」
他指了指柳雨生。
「認得。他是民女的情郎,蕭玉杵。」我跪著答道。
柳雨生瞥了我一眼,鼻子里無奈地長出了口氣。
「柳雨生,你可認得此女?」
「不認得,我也不是他口中所言的蕭玉杵。」他表情很平靜,似乎成竹在胸。
「好,來人!傳人證!」
只見從堂下上來了幾個人,竟是王婆子和江城的周書生、劉書生,他們上來紛紛跪倒拜官。
「你們可認得此人?」柴大人又向他人指了指柳雨生。
「蕭相公?」王婆一見,眼睛睜得大大的,忽然又言道,「你中狀元啦!誒誒,那天老遠看見穿紅袍戴紅冠,騎馬游街,好風光吶!你這是犯了什麼案了?」
王婆子一邊說,一邊還跪著往柳雨生面前挪,被柴大人一拍驚堂木喝止了。
柴大人又問周李二書生,是否認得此人,二人皆回答他是蕭玉杵,但今年未與他共同赴京參加科考。
大人點點頭,又道:「今年應試之人中,亦無叫蕭玉杵之人,本官問過春闈考官,蕭玉杵之名,在前三年中確有登記在案,但今年的確查無此人。
」
我跪著,越聽越覺得蹊蹺。
這時,柳雨生也開口道:「大人所言之事,在下實在不知,也未曾聽過蕭玉杵此人。」
王婆子三人面面相覷,也覺得莫名其妙。
「你不是蕭相公嗎?」王婆子低語道。
「來人!再傳證人」柴大人吩咐道。
堂下又來人了。
23
這回來的,是柳雨生的證人。
大人依例問話后,他答道:「小人是洄城柳家鎮的地保,堂前這位相公,確是我柳家鎮人,自幼就在柳家鎮長大……」
「大膽地保!竟敢堂前偽證!來人!大刑伺候!」
柴大人故作威嚴,想使詐套出點東西來。
那地保一聽,連連叩頭道:「小人講話句句屬實!句句屬實啊!此人確實是我柳家鎮人,鎮上鄉里百姓皆可作證。」
「大人,民女有話要說!」這公說公有理,婆說婆有理的審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,我斗膽打斷了地保的喊冤。
「你說。」
「蕭玉杵去年科考未中,曾斷左手小指一指節為誓說『來年必中』。這一點,不僅我和我的街坊鄰里知道,就連京中考生也不乏知情者。請大人讓他伸出左手,一看便知!」
柳雨生愣了,看了我一眼,似乎沒想到我會以此為證。
「柳雨生,伸出你的左手!」柴大人正聲道。
「你怎會知……」柳雨生狐疑之際,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。
果然,左手小指少了一小節。
啪!一聲驚堂木重重地落在案上,大人厲聲道:「你還有何話說!」
「大人!」柳雨生抱拳拱手道,「在下左手小指幼時即為柴刀所傷,致殘久矣!實在不是這女子所說。」
「你就是蕭相公嘛,這斷指還能有假?」王婆子一臉嫌棄地說。
我松了一口氣,感覺這案子可以告一段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