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次挑選伴讀,不光是為了公主。
皇帝也有意考察世家適齡女子,選出些德才兼備的,與其他皇子、王公貴族賜婚,因此宮里很是重視。
專門在太學殿旁劃出一片區域,供小姐們使用。
我們到時,在太學殿讀書的男子們也剛到。
掌事女官姓赫連。
領著我們一邊走,一邊講些規矩。
行至殿前,帶著我們朝男子們那邊行禮。
太學殿非等閑書院。
在這里進學的,不是皇子皇孫,就是世家大族。
隨便拎出來一個,身份都能壓死人。
身份高的人,最重視禮儀。
我跟著規規矩矩地行禮。
突然腰間一松。
我猛地垂眼,便看見腰帶微松,搖搖欲墜。
15
我身后站著趙撫榮。
她是方才馬車上,同周令嬌最親近的人。
我不動聲色地按住腰帶,轉頭瞥她一眼。
她不甘示弱,朝我挑釁地揚眉,得意一笑。
我們身上穿的,都是方才統一換上的制服。
白底藍花,腰間系著一柄青綠色腰帶,干練利落。
腰帶若掉,制服便頓時寬大起來,隨意走動兩步便能一眼覺察出。
而殿前失儀,重則死罪。
我抿了抿唇。
這時赫連大人帶著我們繼續走。
我按著腰帶,以一種不同于其他人雙手微垂的姿態,小心翼翼地向前。
路過那群男子面前。
我緊張的手心泛起一層薄汗。
就在這時,我們身后傳來一道極其戲謔的嗓音:
「赫連大人,這位小姐似乎有些不舒服呢?」
赫連頓住腳步,朝我看來,眉頭微蹙,似是不悅。
「再不舒服也得忍著,這是宮里,容不得不講規矩的人,這般捂著腹部,畏畏縮縮,像什麼話?」
我慢慢地抬起頭。
慢慢地瞥了眼那開口的男子。
他手指勾著一枚玉佩,正在把玩,見我看他,好整以暇地朝我看來。
似乎還挑了挑眉毛。
我微微頷首,嘆了口氣,手指往內一蜷,悄無聲息地自袖子里摸出一枚彎曲的針,就打算將腰帶扣上。
恰逢這時,另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:
「這位姑娘第一次進宮,難免緊張,出些事故也是常事,不必過于苛責。」
16
我的目光緩慢挪過去。
便看見一名穿天青色直綴的男子站在廊下,唇畔含笑,眼角眉梢盡是倦意。
他輕飄飄開口,目光卻從未落在我身上。
但僅是這句話。
赫連大人的眼神柔和了些,再看我,也少了幾分銳氣:
「既如此,你便回去歇歇吧。」
我收回目光,道了聲謝,轉頭跟著宮女,快步離開。
住間是早已分配好的。
宮女將我領至屋前便退下。
此刻所有人都在前殿,跟著赫連大人學規矩,后院甚是冷清。
我整理了下衣物,想到方才那替我說話的男子,咬了咬牙,還是準備起身出門。
誰知剛走出院子,一旁的樹上卻突然跳下來個人。
對方瞇著桃花眼,笑盈盈地打量著我,正是方才開口揭穿我的男子。
他攔在我跟前:「不是不舒服麼?怎麼不在屋里休息,還要眼巴巴跑出去?」
我微蹙眉頭,只說:「有點事。」
他見我態度冷淡,笑得愈發欠揍:「我看你是想去找沈從宜吧。」
我頓時猜出沈從宜是誰。
而他也猜出我的意圖:
「方才你假裝不曾察覺,故意任由你后面那女子解開腰帶,又故意在殿前露出窘迫姿態,為的就是引起沈從宜的注意吧?」
我面不改色地看著他:「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」
事實上,他幾乎全說對了。
我方才的確是故意的。
但不是為了引起那什麼沈從宜的注意。
隨便誰,只要我能引起他的注意。
都可以。
但看著眼下這笑容頑劣的男子,我在心里搖頭。
算了,也不是隨便誰。
起碼他就不行。
17
少年勾著唇角,上上下下打量我。
「皮膚太糙了,身段也纖瘦,沈從宜不會喜歡你的。」
我繼續裝傻。
直到遙遙的鐘聲響起,早課開始了。
少年深深睨我一眼,轉身離去。
午間時分,少女們陸續回來。
房間早已分好。
周令嬌瞧見和我一個屋子時,臉色登時垮了下來。
「赫連大人,您這屋子是按照什麼標準分的?」
「無甚標準,隨便分的。」
「既如此,那我身為周家嫡女,未來太子妃,為何會和一介庶女同住?」
周令嬌嫌棄地掃我一眼。
「況且她之前在鄉下時,一直住馬廄,就算如今洗干凈,身上總帶些難聞的味道,令人作嘔得很。」
在場皆是勛貴世家。
聽聞我住過馬廄,都面露嫌棄,紛紛站開了些,恨不得離我越遠越好。
我成了眾矢之的,面無表情。
若是別人還好說。
但周令嬌是皇后器重的人。
赫連大人緊皺眉頭。
「屋子都是兩人間,宮里早就安排妥當,哪來的房間給你換?」
況且要換,也要經過別人同意。
但誰又愿意和住過馬廄的人同住?
周令嬌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。
她撫著裙子,施施然笑:「大人,沒有房間,便叫她去住馬廄啊,她一個庶女,慣常住馬廄,宮里的馬廄比鄉下的馬廄肯定好上許多吧,于她而言也是恩賜了。
」
赫連大人立馬回絕道:「不可。」
「那您說如何是好?」
我如燙手山芋,被人踢來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