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部乃天子暗衛,無旨不查案,杜府被查只會是陛下的旨意,怎麼敢問?
“杜卿,召尊夫人來,朕見一見。”
父親一愣,尚未開口,便聽對方又道。
“對了,尊夫人身邊伺候的一婆子,記著一起帶來。”
6
母親領著李婆子到的時候,陛下已飲完半盞茶。
一片寂靜中,天子放下手中茶盞,略一側頭,身旁殿中監便往前一步。
“司部所奏,工部侍郎杜子琪嫡長女杜輕婉乃罪臣之后,杜府包庇罪臣女,其心可誅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還不待對方說完,母親驟然出聲,“輕婉是我親女兒,怎麼會是罪臣之后?!陛下明鑒,不可冤了良臣啊!”
比起她的激動,一旁的李婆子和父親則面色突變,血色全無。
我也頗為震驚,不知這消息真假。
杜輕婉若是罪臣之女,這些年我的血又怎能供她所用?續命之血非同胞不可用。
陛下早知道會是這局面,指尖扣在炕幾上輕點,視線在幾人身上劃過,最后落在李婆子那。
“你說。”
他的聲音不大,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壓,天子受命于天,一舉一動皆是威嚴,再加上周遭全是御前的人,凝滯氛圍中四下寂靜,李婆子哪里見過這場面,不過片刻便面如金紙抖如糠篩,哆哆嗦嗦正要開口,卻聽上首又道。
“你只有一次機會,若是隱瞞便是欺君,當處極刑。”
“——!”李婆子一下跪倒在地,“陛下饒命,草民不敢隱瞞,我們大小姐她,確實不是太太所出,是罪臣之女的孩子!”
“李嬤嬤,你說什麼?!你不要胡說!”母親大喊,她覺得李婆子定是瘋了,跟罪臣之后沾邊是滅族的大罪。
“太太,老奴對不住您!”李婆子轉過來對著她磕頭,“大小姐不是您生的,您的孩子剛出世就沒了,老爺抱了個孩子回來,說讓把那孩子當成您生的……”
“什麼?!”母親像是不敢相信似的,大喊,“輕婉不是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早沒了,那,那她是誰生的?!”
天子尚在,李婆子渾身顫抖不敢隨意開口,父親也沉默著。
母親很快反應過來,“是……是不是孟琴琴那個女人?!”𝚇ᒐ
孟琴琴這名字似乎是個禁忌,聽見后父親和李婆子都是一震,李婆子更是不停地磕頭,“太太,老奴也不是想的,是老爺他不讓告訴您,老奴對不住您,對不住您!”
母親猛地看向父親,似乎想聽他解釋,可對方卻只是沉默,顯然默認了。
這下母親瘋了。
“又是她,又是這個賤人!”她沖到父親面前扭打對方,“原來杜輕婉是你和那個賤人的女兒,這麼多年你瞞著我,讓我為那個賤人養女兒!你還我女兒來,還我女兒!”
父親被她撕扯著,想要還手卻又想到天子仍在,便只能攔著對方,可對方情緒過于激動,根本聽不進他說的。
“那個賤人家犯了事,你包庇她,還和她有了孩子,還抱來讓我養著。她的女兒先天不足,你便去找宮里的司醫,說要同胞血續命。這麼多年……這麼多年都是輕輕在給那個賤人的女兒供血。”她連聲音都在顫抖,“輕輕,我的輕輕,她前幾天才被取了血,我不僅沒去看她,還叫人不要將她當成主子……”她想起了我,猛地看向李婆子,“我的輕輕如何了?!”她想起前幾日叫對方去北苑看看,彼時李婆子來回話說北苑的人好著的。
可眼下她問了后,李婆子顫著聲回她,“老奴,老奴不知……”
“怎麼會不知道?!你先前不是說輕輕她好著嗎?”
及至此時她才意識到,原來身邊的人都在騙她。
“二小姐前幾日被取血后身子虛弱,之后便沒人去看。如今,如今怎樣,老奴實在不知……”
“我的輕輕!”母親反應過來,放棄了父親糾纏,猛地往外跑去。
“什麼?二姑娘生死未卜?!”原本坐著看戲燕王霍然起身,也跟了出去。
我下意識也想跟著去,可剛往前飄,便感覺身后有什麼在扯著我,下意識回頭望去,霎時落入那雙幽深如夜的雙目中。
他的目光鎖在我身上,很顯然能看見我,我心中一驚,還未反應,便見他張口說了什麼。
下一瞬,我眼前一黑,落入黑暗之中。
7
我醒來時覺得渾身都累,好像睡了很久似的。
“娘娘醒了!”
“快,快去告訴陛下!”
我還懵著,就被人扶起,接著有扎著雙環髻的丫頭在我背后放了靠枕,嘰嘰喳喳說著話。
“娘娘可算醒了,可要吃東西?”
“娘娘睡了好些天,陛下都擔心壞了。”
“這下好了,娘娘醒了,陛下能放心了。”
“叫人去告訴陛下了嗎?”
“已經去了,已經去了。”
我看著這些宮娥忙前忙后,有些迷茫。
“你們是誰?為什麼叫我娘娘,我又是誰?”
……
三月后。
昨兒又下了一夜雪,厚厚的積雪將整個承歡殿都攏成雪白,我坐在寢殿的榻上,看著窗外的雪景。
“在想什麼?”身上被蓋了條斗篷,我轉頭望去。
“陛下。”
俊朗英氣的面容在跟前,我看了眼身上的斗篷,揚起一抹笑,“您什麼時候來的?”
“剛來不久,見你看的入神便沒叫人通傳。
”他順勢在我身邊坐下,拉過我的手攏進掌心,“雪景這麼好看?瞧你手冰涼的都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