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系統的事情你早就知道,連它送我金礦你也知道。」
「薛淮,你到底是誰?」
窗外鳥鳴陣陣,室內靜謐如水。
我一眼不錯地盯著眼前的男人。
后者掀起眼皮,眸中笑意淺淺:
「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麼?」
「我只是一本書里的反派而已。」
「而夫人你是長寧公主也好,是江南首富也罷,總歸都是我的妻。」
他往我的茶盞里重新添了些茶水,眉目溫柔。
恍然間,我仿佛看見多年前那個伏案苦讀的清瘦少年。
「只要你不再亂跑,薛淮待你之心,一如從前。」
10
薛淮說他十二歲時生了場大病。
自那天起,他耳邊時常響起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。
有時候是謾罵,有時候是指責。
后來他才明白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已。
而那些耳畔的話語,則是看書人留下的書評。
從那些語句里,薛淮拼拼湊湊出自己的一生。
那是黑暗、骯臟而又破碎的未來。
……
「這些都不重要了。」
夜晚,薛淮坐在涼亭里,往酒里灑進一把桂花,語調清淺。
他遞給我一盞溫熱的醉江南。
我望著杯子里漂浮在上的桂花,忽然開口:
「你放任我待在江南,又暗中幫我興辦航運和酒樓。」
「是為了借李家的手掌握江南漕運,控制糧草軍械的運輸,對嗎?」
微風拂過,青年寬大的碧色袖袍翻起波瀾,如同被擾亂的秋日湖水。
「嗯。」薛淮點頭,勾唇夸道,「夫人真聰明。」
大病初愈之人不宜飲酒,他肩上的傷口剛好,見了夜風便咳嗽起來。
薛淮握拳抵在唇邊,唇色淺淡,冷白的眼尾咳得桃紅。
煞是好看。
我的視線落在他肩上:
「再聰明也沒你聰明,以身作餌,反將一軍。」
「好計謀。」
聞言,薛淮伸手拿起夜光杯,指腹沿著杯口緩緩滑動:
「不好。」
「若是夫人多垂憐,我自是不至于此。」
……
「夜深了,回去吧。」
薛淮將剩下的酒水灑在地上。
此時此刻,千里之外的京城,攝政王府徹夜通明。
11
首輔大人于江南遇刺的消息早在十日前傳回帝都。
報信人帶回了一支羽箭,上面刻著攝政王暗衛獨有的標識。
攝政王拒不承認,圣上念及皇家顏面,將此事延至首輔大人歸京后再審。
與此同時,京城傳出謠言。
百姓們都說王府庶女曾奉王爺之命,給薛淮下藥,心懷不軌。
一時間眾說紛紜,但無論哪種說法,都對攝政王極其不利。
更有謠言說,近日圣上心情不佳,怕是要發落王府。
終于,在某天夜晚,王爺在京郊起兵謀反了。
然而他注定要敗。
薛淮早就查探出叛軍軍糧存所,一把火燒了個干凈。
想從江南偷偷運糧?
不存在的。
京杭大運河的漕運,全部握在了陛下手中。
沒過多久,叛亂的隊伍便潰不成軍。
緝拿叛軍那天,攝政王還想著策反薛淮。
他被親衛壓跪在地上,渾濁陰翳的眼眸里透著不甘:
「薛淮,你出身貧寒,他們都不明白你,只有我知道你想要什麼!」
「說到底,我們才是一路人。」
攝政王伸手攥住了薛淮的衣角,聲音低沉而嘶啞,帶著窮途末路的猙獰:
「放了我,待我功成名就之后——」
薛淮抬手打斷了他的話。
年輕的首輔站在光影與灰暗的交界處,眼眸清淺如琥珀:
「待你功成名就?你既非明君,也無才能,空有一腔孤勇。
」
「為了奪權,什麼事都能干出來,視人命如草芥,你如何稱王?」
他字字珠璣,落地有聲。
攝政王還不死心,面目扭曲:
「可只有我懂你要什麼!」
「不,你不懂。」
薛淮勾唇淺笑。
「你自以為我出身貧寒,受盡凌辱,想要的不過是權力與高不可攀的地位。」
「放在十年前的薛淮身上,或許奏效。」
「但現在不是了。」
他緩緩蹲下身,直視那雙蒼老晦暗的雙眼,如同透過時空,直視另一個世界里的自己。
「有人替我燒奴籍,教我讀詩書,為我請圣旨。」
「她告訴我,薛淮不是反派,薛淮能用卓越的才能打造出大宋的盛世。」
「所以我們一點也不一樣。」
首輔大人站起來,轉身走向融融天光里:
「我是功臣。」
「而你,才是反派。」
12
攝政王伏誅后,圣上開恩,只處死了過從親密的黨羽,未曾連累家人。
京城再起流言,那位不近女色的薛大人,從江南帶回了一位美人。
傳聞那位美人還是江南氏族貴女,在平叛攝政王時立下大功。
話本子再次流傳開來。
……
事實證明,兩年了,愣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。
我閉眼靠在薛淮肩頭裝死。
「如何?」
「一字詩:爛。」
聞言,薛淮也不惱。
他似是料到我會這麼說,伸手從枕下拿出一堆話本。
花花綠綠,很是惹人注目。
「夫人想先看哪個?」
薛淮輕聲道。
我接過話本,看了一眼后頭腦發黑:
《霸道首輔狠狠愛》《江南秘事之春情艷艷》《俏首輔追愛江南女》……
他見我不回答,干脆自己選了一本,翻開研讀。
「嗯,這上面教得很詳細。」
「夫人,我會了。」
薛淮一邊說,一邊伸手探向我的腰側。
昏昏沉沉之際,他附在耳邊柔聲道:
「明早不能睡懶覺,和我一起進宮。」
我睜開酸脹的眼,有些疑惑: